竹悠从桌上跳下,一蹦一跳地拿爪子去够在空中翻飞的剑影。
“让她专心点?”祁桑将剑影带回来的话轻声念出,不由皱起眉,“什么叫让我专心点?”
她分明有在认真地抄书!至于此刻,她都不眠不休抄了十日了,难不成还不能缓缓?
祁桑望着一旁堆着的书卷发呆,自顾自地开口:“这第七层的书怎么这么多?多就算了,大多都是繁杂的古文……就毁了两排书架,怎么会损坏一千多本?”
她顿了顿,叹道:“真这么一刻不停地写下去,头昏眼花都算轻的,怕不是做噩梦时都会被这些书卷追着折磨,欸。”
但感慨归感慨,谁让她把书毁了?还是要端正态度,好好抄完。
祁桑收拾好情绪,在案前坐下,正准备接着抄下去,身旁跟着的几道剑影晃了晃剑身,而后一溜烟地飞了出去。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试图叫住飞出去的剑影:“等等,那不是传给晏淮鹤的话——你们回来、快回来啊!”
话音在石洞内回荡,只剩下留在原地的剑影绕着她转圈,仿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祁桑长呼出口气,算了,这几句话传给晏淮鹤倒也没什么。
她活动了下手腕,想起些什么,将《三圣四相神录》从界中拿出,翻开,寻到有关“天祀辟雍”的记载。
这几日抄这些古书,倒是对辨认这些繁杂的古文得心应手,不再需要艰难地去翻找对应的意思。
而藏剑崖之上,那几道剑影已然飘进了石洞,它们将她那不短的话拆成好几句,依次排开,等着晏淮鹤一一确认。
石洞中,原本沉下心来誊抄书卷的晏淮鹤望着这几道剑影,手上动作停下,不禁淡笑起来。
她是否有听他的话静心下来倒是不清楚,但看着浮在半空的几道剑影,他怕是短时间内都无法专心了。
晏淮鹤将剑影招呼过来,细细看过浮现出来的字句。
第一道剑影:“这第七层的书怎么这么多?”
晏淮鹤有些困惑这句话该不该特意回过去,随后思忖片刻,斟酌回道:“尚存的神兽便有九九八十一数,正史逸闻、各方研究,大到神兽特征能为,小到吃食习惯,都有专门的书卷记录。天水阁的这些藏书,不过沧海一粟。”
话音落,手指轻轻叩过,待这道剑影飞离,他又抬手,手腕轻转唤来第二道剑影。
片刻的功夫,半空只剩下最后一道剑影。不知怎的,他从那飘逸的字迹中竟窥见一丝她无精打采趴在书案上喃喃自语的神情。
晏淮鹤目光落在洞口向外望去一眼,温声笑了笑,语调认真:“要不,我帮你抄一些?”
剑影飞离不过几息的功夫,又飞了回来,是祁桑问他:“你抄完了?”
他的视线扫过摞在一起的书卷,估计了下,回:“还有十之二、三。”
“十之二三?!”
收到剑影回信的祁桑一个激灵,原本困倦的意识一下清醒过来,她这里还未抄完的书卷可是还有十之三、四!
她连忙将手里头《三圣四相神录》放好,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架子上。石架上整齐摆放着抄书所需的一应用具,盯着那盒中多余的“千斤笔”,她的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绝妙的想法。
五日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
受不远处沉剑湖的剑音影响,晏淮鹤不得不将离厌剑唤出,安抚它变得躁动的剑鸣。
此刻,洞口处又飞进来一道剑影,这几日祁桑倒是再未传信给他。
——“两只手都酸了,这藏剑崖的灵压倒是适合锻炼腕力与巧劲。”
看完这一行字,晏淮鹤敛下眉,他猜,这一句话许是剑影又不小心将她无意的嘀咕当成了传信。
他将离厌剑缓缓搁在案上,低头整理着这几日抄完的书卷,头也不抬地给剑影回话:“除去犯错反省,日后,新弟子也会有机会来此练剑。”
“来这里练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石洞洞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话音。
闻言,他下意识道:“约莫等你们将飞雪逐月剑法的招式熟悉透——”
说到一半,他便注意到这声音似乎是从身后响起的。晏淮鹤猛地抬头,神情意外地看向来人:“你怎么过来了?”
祁桑将竹悠放下,身旁还围着好些剑影,她摆摆手道:“那当然是我抄完了啊。”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问道。
“两只手一起抄,可没有偷懒哦。”祁桑扬起眉梢,“这纸页上有温长老的灵力,抄错了,字便会消失。等会儿回去,你可以亲自检查一番看看,我可是相当认真。”
怪不得刚才说是两只手酸了,晏淮鹤轻声道:“若是让长老知晓你如此取巧,他怕是会说你毫无反省之心……”
她朝他轻眨右眼,将食指抵在唇上,笑道:“你保密就好了。你还剩多少,我来帮你。”
“不必了。”他摇摇头,指着一旁空着的石台,“你且坐下,休息片刻,那里我收拾过,很干净。以及——”
他的目光扫过悬在半空的剑影,笑道:“以及,好好犒劳一下它们吧。”
“这简单!”
祁桑一边说着,一边将七业剑灵唤出。
七业剑灵甫一现身,就大摇大摆地坐去她的肩头,随之惊道:“这地方的灵压应该有乾元五阶上下吧?小桑,你可有感到不适?”
“放心,这灵压不会伤人,大概是我修为太低,不在灵压针对范围之内,站在这里倒是比在下面时轻松。”祁桑笑了笑,往里走去。
“呼——那就好,你的书都抄完了么?要本剑灵出来做什么?”
她指着绕着她打转的剑影,朝七业剑灵道:“这些沉剑湖的剑影近来帮我上上下下传信解闷,可是大功臣,有劳七业大人带着它们玩上几圈。”
“我一个?应付这几十道剑影?”七业剑灵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
祁桑闻言,思索片刻,便又接着往里走去几步,顺带拿起晏淮鹤搁在一旁的离厌剑。
她手指屈起,轻轻叩响离厌剑鞘,朝晏淮鹤问道:“不知可否麻烦离厌片刻,让它和七业陪这些剑影玩一会儿?”
“离厌么?”晏淮鹤望过来,淡淡道,“你需要问它自己的意愿。”
在祁桑还没有开口询问之前,离厌剑飘起来,剑身中传出剑灵的声音:“……很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毫不意外被拒绝了。
她眨眨眼,转而问:“我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离厌剑灵现形,它是不是不喜欢化形?”
晏淮鹤想了想,道:“认真算来,我也只在幼年时见过几面,已然不太记得离厌的模样。”
她将视线移到离厌剑上,道:“所以,你为何不喜欢化形?”
离厌剑灵一本正经地回道:“因为我的剑意还不够强,化形也只比七业大上一些,矮小的模样有损我的形象。”
“……只是这个原因?”倒是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理由,离厌剑灵的性格确实别具一格。
七业剑灵皱起眉,不悦道:“你在说我矮?”
离厌剑灵沉默许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眼看着七业就要飘出去和离厌动手理论,祁桑连忙按住七业剑灵,笑道:“可剑灵成长向来缓慢,没个几千年或是什么机缘,大概一直都是如此模样。若是仅仅因此而不化形,岂不是成天都要闷在剑之中?”
七业剑灵也保持这个样子足足三千六百余年,离厌剑在晏府也存在了几千年之久。
离厌剑灵只不咸不淡地道:“并非所有自名剑中诞育的剑灵都如七业一般吵闹,待在剑中,清静许多,不会听到过多的、不属于剑的杂音。”
七业剑灵:“……”
“小桑。”
祁桑看向七业:“七业,你叫我做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是可以将剑灵强行揪出来的?”七业剑灵死死盯着离厌,愤愤然道。
祁桑愣了愣,旋即笑起来:“……是说要揪出离厌剑灵么?”
“对啊,早就想知道离厌长什么样了。离厌,还不乖乖出来!不然的话,后果可是会很严重哦!”七业剑灵拍了拍祁桑的脸,认真道,“身为本剑灵的剑主,你要站在我这边。竹悠也站过来,一比三,离厌,本剑灵还是劝你还是乖乖现身。”
离厌剑灵长久地沉默着,在七业剑灵的虎视眈眈下,它往后退去几步,朝晏淮鹤道:“淮鹤,你不打算说些什么?”
晏淮鹤正巧收拾完手里头的书卷,还差一卷需要誊抄,他抬起头,随后温声开口唤道:“祁桑。”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嗯?”
他接着道:“有些话,想同你说。”
祁桑望着他的神情,总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推了推七业。
七业瞅了瞅两人,又看向躲在里头的离厌剑,泄气般飞去竹悠那边。
“你说。”祁桑走近几步,却不料晏淮鹤居然顶着灵压支起一道可以屏蔽声音的结界,她感到一阵意外和忐忑,“用得着罩个结界么?”
随后,他走近一步,微微俯身,眼底含笑,不紧不慢地道:“你见过他了,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发丝在眼前垂落,盯着近在咫尺的人,祁桑的呼吸微滞。
她竟有一瞬错觉,此时的晏淮鹤与她那日见到的“晏淮鹤”究竟谁才是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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