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侧目观望。
第五茗眉头一蹙,摔下袖子,举起手,才发现手中空空。
蓦地放下,她朝齐富边走边喊道:“没多少用的百家香,没多少修为的小道士,你别守着我们了,门前忙碌的这些人,你先尽快去遣散了吧。”
这时,瞥了一眼出事方的山羊胡道士,眼神精明。
相隔做法场地老远,他摸着他下颌的那一戳毛,指挥府前人,大声道:“道友,你们再不抛洒香灰,漏出点真本事,怕是要白忙活了。”
应他话,那些人的动作微微踟蹰,未及思考,似乎也觉得此刻该洒香灰了,便抛出包香灰的符纸,引其炸裂。
尘烟笼罩,几处闪烁刺眼白光,便见灰雾中人影仓皇,呛咳之声不绝于耳。
有通印护身,第五茗并未遭那白光侵害。
她抬起一只衣袖,扫开扑上来的香灰,脚下速度加快,挪回隗晎身边,牵扯下隗晎准备有所动作的手。
与此同时,齐富与其带来的小厮家仆,纷纷向香灰包围之外奔走。
隗晎抬袖,替第五茗遮挡掩埋而来的灰雾,低声道:“茗道长何以要帮他们?”
“吃吃苦头,下一回,应该就不会这么莽撞行事了。”
第五茗道:“他们本就不该被搅合在尸傀之事中,我适才所做,以及不让你出手,都不算是在帮他们。”
隗晎道:“可有受伤?”
第五茗道:“没事。只是这香灰有些呛人。”
啪——
隗晎指尖打出响动,那飞散在半空中的东西,仿佛受了什么压迫,如雨滴落。
半晌,尘烟落尽,齐富怒目盯着那群狼狈至极的“道人”,招来一群家仆,不耐烦道:“请他们离开。”
家仆似乎比那些道长更专业,人人手里拿了一把破阵符缠绕的扫帚,清理足前痕迹,行进走动,直到站至一人身旁。
他们训练有素,一手拖人,一手继续打扫。
齐富再度找上第五茗。
回想方才种种,不敢懈怠,他揖礼道:“劳烦,小的想请问二位,可能在今日探出厉鬼踪迹,入我们齐府?”
第五茗盯着地上的香灰,和那些凌乱的痕迹,淡淡道:“不能。”
转头,她看向与叶清霖站在一起的两三人,敛去笑容,肃穆道:“那边那些,我建议…你可以找他们试试。”
那群人镇定自若,不似这些花架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者区别,齐富自然也不例外。
经第五茗提醒,他心有重石落下,抱手道:“多谢道长指引。”
第五茗从那堆能力不错的道士身上,收回视线,灯火映照下,蓦地面色有些急躁。
思忖片刻,她有离别之意,直言道:“过几日,我们会来的,你不必去寻,在府中等候吧。”
立马,她拉着隗晎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隐入街巷。
隗晎亦步亦趋,问道:“是发现什么了吗?为何走得这般急?”
第五茗脚下速度不减,拧眉道:“嗯。”
“齐府聘人觅迹,足足有一月了,虽有不堪之人搅和事,但这其中也不乏有能之士,何以只有那齐促张口而言,他们才会得知叶同喜是否存在呢?”
“叶伯可是说了,在最初,百家香是一日内便能烧足,如此,拿来找一只尸傀的踪迹,当时合该错错有余,而那时,却依然是这种情况。”
踟蹰少顷,她呐呐道:“所以,我猜想,会不会…”
这时,隗晎在旁,与她异口同声道:“叶同喜不在齐府。”
她顿了顿,“嗯”了一声,继续道:“从遇见尸傀,到知晓凉离的前世因,我总觉得,叶同喜的执念,非是鸠占鹊巢之事…”
隗晎道:“生劫生难,一般和事和人都有关。”
“假使叶同喜如你所说,不是因为事,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是人。”
第五茗点了点头。
他说的,正是她所怀疑的。
倏地,她扫了隗晎一眼,仔细着前方的路。
此时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商铺歇业,光线十分不足,她步子慢慢缓了下来,更多注意力留与身旁人。
她惊道:“你真的只做过一日司命吗?怎么会对命里之事,如此熟稔?”
隗晎喉头耸动,良久,沉声道:“许是做鬼时,跟在你身边,耳濡目染。”
第五茗不置可否,扬了扬头,道:“你极其聪明,倒是有可能。”
接着,她对于叶同喜的事,分析道:“他不在齐府,又是因凉离会有这一遭遇,我方才兀地想起叶清霖说的二人重逢之事。”
隗晎道:“市集。”
与知者智者商议,实在畅快。
第五茗直接说出刚刚突然离去的目的,道:“趁着夜色,待会儿你施法探探。”
隗晎道:“好。”
按原路返回,走到集市后,二人找了一个相对比较隐秘的角落,隗晎挥出白日里在会仙楼使用过的咒诀。
一会儿,金光夹杂着两缕仙君气息归来。
第五茗认真分辨着隗晎手中的那团东西,呢喃道:“是凉离和甘歌的吗?”
隗晎道:“嗯,是他们的。”
第五茗站直身,眨眨眼,努力在黑夜里寻找,道:“有人?”
隗晎捏碎那团金光,任气息飘回来处,道:“没人。”
第五茗点点头,道:“也对,凉离和甘歌此刻在雷部关着,他们要是有能力脱身,便不会发榜事求他人了。”
二人本想跟着那气息找一找根源地,结果,那两股气息刚跑到河渠上,便四散开了。
第五茗不忧,反而喜道:“还真是这里。”
隗晎颔首道:“嗯,叶同喜应当是被凉离残留的气息吸引到这里。”
说完,他两指点在右眼旁,找了一圈,放下手,道:“没有。”
第五茗摆手道:“无妨。”
“一月了,凉离和甘歌的气息都未散去,多半就是叶同喜集留下来的。”
这句话,也似在安慰她自己。
她肩头一松,问道:“你在这附近可有庙宇?”
隗晎道:“临安郡城隍庙内有我神像,当是有百家香灰。”
才来半日,没想到事情能进展如此顺利,第五茗满意地揣起双手,提步,边走边道:“我们先回会仙楼,明日再来吧。”
隗晎跟在她身后,随手施了一抹金光,照在她脚下,道:“好。”
回到会仙楼,第五茗从埭桡那里得知南泥等人仍还没到,于是,第二日四人照旧兵分两路,埭骰埭桡守在会仙楼内,等人等消息,而她和隗晎则按照昨日夜里的猜想,去城隍庙取百家香灰。
不到午时,二人便拿到了东岳大帝香坛前的香灰。
此刻,市集上的人赶完早市,正准备回家。
第五茗从入河渠路头开始,一点一点,细细铺洒香灰,一炷香时间,河渠水面上,以及那些个船和桥面,与她所站的地面,都有了一层薄薄的灰迹。
人踏无痕,厉行留迹。
市集中,人越来越少,第五茗俯身寻找痕迹的动作,落于人前。
昨日卖她藕尖和莲蓬的渔小娘,站在昨日那卖鱼的小哥船上,笑眼眯眯道:“女道长,我瞧你这样趴着看好几个来回了,你是丢钱了吗?”
第五茗找得专心,没注意到渔小娘是在同她讲话,埋头继续苦干。
那渔小娘也不气,反而是那卖鱼的小哥,瞧第五茗不搭理人,检查完鱼框,吼道:“你这小道士,好好问你话呢!!你…对!就是你,不要看别处,我说的就是你!!!”
耳边嚷嚷,第五茗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便被那卖鱼小哥逮住了。
她心里苦闷:哎…来时应该画几张隐身符的。
转眼瞅了瞅在茶铺檐下喝茶的隗晎,想起刚到时,隗晎本来主动请缨来做这辛苦差事,奈何第五茗拉不下脸,让如今的“上官”替“下官”忙左忙右。
她现在有些后悔了。
渔小娘一脸春意,回头温柔劝道:“好了好了,你好好的脾气,对女道长生什么气嘛,正好趁着午间,我们也去岸上喝杯茶解渴呗。”
边说,她还边指了指那茶铺。
那小哥瞪了瞪第五茗,又一眼扫到姿态悠然的隗晎,吃醋道:“那公子昨日我就瞧迷了眼,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想去找他喝茶。”
渔小娘一顿,苦笑道:“我不喜欢吝啬的人,他模样长得好也没用。”
那小哥不信,半拉半拥,挟着渔小娘,势要去当面与隗晎较一个高低。
谁知,二人绕过几个人,走至茶桌旁时,那方只剩一盏空空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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