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1日。
德累斯顿。
日常的文书工作告一段落，江延明又来到了常去的餐饮店。
圣诞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街头巷尾的节日氛围也越发浓重——不知不觉间，育种者事件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间世界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的生活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毕竟世界上并非每天都会出现异常。
“嘿！阿明！你是阿明吧？”
正坐在露天的小桌旁看街上的小情侣卿卿我我，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说的还是中文……啊！莫非是他的熟人吗？
“抱歉……您是？”
“是我是我！我是承风呀！”对方取下金边眼镜，朝江延明眨了眨眼。
“呃咳咳！” 江延明假装被可乐呛着咳了两声来掩饰尴尬，“中年危机好tm可怕……”看脸少说长了二十斤肉，感觉气质变得有点像高晗。
承风在江延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幽幽道：“没办法，办公室坐久了总会憋出点工伤的。”
……
“先喝点什么吧？” 江延明把菜单递给承风。
承风先是一愣，然后翻开菜单对服务员小哥道：“你好，我要一杯橙汁。”
倒是挺符合人物形象的。江延明咬着吸管，随便起了个话头：“你调回执行部门了？”
“没有啦，育种者造成的影响还挺严重的，继续做执行肯定是不行了。”承风摇摇头，摊手，“就这段时间帮忙带带新人，之后估计要在检验科混到退休了。”
“挺好的。”江延明发自内心地认为——摸鱼才是王道，“不过你怎么会来德国的？休假？”
“算是出公差吧，有个项目需要收尾，我记得执行人员名单里有你的工号……啊！谢谢。”承风接过橙汁，喝了一口继续道，“希斯没通知你吗？”
希斯是江延明名义上的直属上司——诺兰·希斯。据高晗说是个标准的帅哥，斯诺对其的评价是“比较健全的靠谱成年人”，但江延明至今为止还没见过其本人，单纯从工作的角度来说这人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靠谱，经常干事后补流程这种事……大约五天前，这个男人已经开始了他满世界乱飞的假期。
“我给他的私人号打个电话吧。”承风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老式翻盖机，拨通后大概只说了几个词，电话就被挂断了，几分钟后江延明看到自己的手机上弹出了消息提醒——诺兰·希斯转发过来一封邮件，简单地转述了委托方的需求，附件看起来像是某个项目的计划书和关联实验记录。
哦，最后还预祝他们圣诞节快乐。
“回头见。”
手机实在是不方便看材料，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头疼的东西。所幸承风订的酒店离江延明暂住的公寓不远，大概间隔两三条马路，于是互换了手机号之后就先各回各家了。
项目计划书是用英语写的，尽管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专有名词，但在翻译软件的帮助下，也算是比较轻松地看完了几十页的材料。他大学时期当然也写过类似的论文与报告，深谙其中的套路，跳过大段冗长的公式化废话后剩下的部分才是实质性内容。
项目名称为「镜中世界」，简单地说就是以现实世界为基石，通过「折射」复制出数个虚拟世界，来减缓对资源的消耗，即使考虑到未对外公开的黑科技，这也依旧只是纯理论研究吧？
虽然他对光学一窍不通，但那并不妨碍他认为这个项目骗经费的嫌疑很大，这玩意儿简直比他大学时期乱编的商业计划书还扯淡啊！单纯从内容上看不出这个项目与「异常」有任何联系，而且该项目最后并没有结项——想来也不太可能得出什么像样的结论吧。原本的项目负责人丹尼尔·卡伦似乎遭遇了「异常」，在进行了长期心理疏导后仍无法回到工作岗位，该项目也因为没有人接手而被迫中止……
嗯？
江延明突然反应过来，最后一小节应该不是计划书本身的内容，更像是归档时加上的注释。
太浪费感情了！亏他还仔细看了那么多段，重点原来在这里啊？！
相比之下还是那些关联实验更可疑。因为不认识的术语太多他完全是机翻过来看的，其中大部分是类似潜能激发和才能育成之类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实验……老实说，量产能力者的想法其实也不怎么正常。
但谁能告诉他这么个研究未来科技的项目和「古老种族基因改造实验」究竟是怎么搭上边的？准备造赛亚人吗？
说起超能力，江延明记得斯诺还和他吐槽过一句——
“这群**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站在电线杆上摆pose，有毛病吧？！”
嗯……好骂。斯诺这个人吧，熟悉起来之后江延明发现他其实还挺暴躁的，刚认识那会儿大家真的都有努力在装。
“哈哈，基因实验和超能力研究本身确实没什么关系……”承风打了个哈欠，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所谓的超能力，通常是指能够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的能力，而支撑能力者驯服超能力的则是运算能力和身体强度，即使天生的能力者也不可能无节制地使用能力。
“实验的重点我认为是落在脑部开发上。对能力的本质理解得越透彻，用起来当然就越顺手，精神和体力上的消耗也就越少。
“普通人之所以是普通人，主要就是因为运算能力和身体两方面的天赋不够——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能力的构成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对了对了！明早八点酒店门口见！千万别睡过头！”
嘟……嘟……
对方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江延明关上笔记本的时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感觉眼睛有点胀痛，于是赶紧冲个澡就睡下了。
……
“你真的有驾照吗？” 江延明一边竭力抑制想吐的冲动，一边在心里暗骂承风的驾校教练。
还好他没吃早饭，否则这会儿大帅哥的形象就要崩塌了！
“当然。”承风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惨相，甚至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国内的驾照，德国和美国的驾照我都有哦！”
“……呜！”江延明内心很想说某f开头k结尾单词，但一张嘴就感觉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要涌上来了——靠啊！不妙啊！
最终车在海湾附近的一幢建筑门口停下时，江延明觉得他也差不多可以进去了，推开车门就跑到花坛边开始吐。
“呕呕呕呕呕——”情感上感觉吐得天昏地暗，实际上大概就吐出来几滴酸水。
承风似乎被吓了一跳，也赶紧下车小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没事。”虽然胃里还是不太舒服，但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压下去了，“我是饿吐的。”
“……”承风跑回去打开车后备箱，又提了个手提袋回来。
“？”
承风把袋子递给他，耸耸肩：“你没吃早饭吧？先垫一下肚子。”
“哦哦哦！谢谢！” 江延明接过来道了声谢。
“没事，你慢慢吃，我先去联系对接人。”承风将车停到附近的停车位。
因为不知道今天具体要做什么，江延明只能嚼着面包溜达回正门。六层小洋楼的天台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类似于魔卡少女樱魔杖上的星星，以及五个大字——黑星疗养院？甚至还是中文。承风回来后江延明看到他和门卫比划了几下，很快他们就被放行了。
“Hey Wind！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楼大厅迎接他们的是个大波浪卷美女，和承风来了个热情拥抱。
……
这种场合他在旁边嚼面包是不是有点破坏气氛？
“噢！这位小帅哥是谁？Wind的同事？”
江延明赶紧把面包咽下去，点点头：“你好，你可以叫我……可以叫我Ming。”
“Ok，Ming？我叫艾米尔，是这座疗养院的负责人，你们跟我来吧。”波浪卷美女将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回头和前台打了个招呼，“人我就领走咯。”
“哥，我们来干嘛的啊？” 江延明拽过承风，压低声音问道。
“探望丹尼尔·卡伦，你不是有很多关于超能力的问题吗？刚好我也要找他了解一点细节。”
江延明一愣：“他还活着？”
先不提他经历的异常事件，「镜中世界」项目是在三十二年前终止的，丹尼尔·卡伦活到现在的话应该得有一百多岁了吧？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承风似笑非笑。
江延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印象中承风应该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
跟着艾米尔坐电梯到达了地下三层，然后又七绕八绕地走了会儿，他们终于在一扇玻璃门前停下了。
“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结束后，我会在门外接应你们，请注意不要超时。”艾米尔输入密码，嘱咐了一句后转身离开。
……
“丹尼尔·卡伦？！” 江延明瞪大眼看向身旁的承风，有些语无伦次。
承风点点头。
江延明终于明白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出现在江延明面前的并不是部分异化的人类，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老头子，而是一个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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