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琰一进门老王就围上来，说，“严老师，您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先从庐山附近的风月场所入手，果然查到有家发廊的站街小姐失联二十几个小时。我们找发廊里的常客看照片，基本可以确认，但发廊老板和其他站街女又拒绝过来辨认确定死者，我们再问受害人的身世，竟然没有一个人清楚。”
“天啊，社会早就实现数字化一体化了，身份证识别那么智能，怎么能查不到一个人的身份！”小吴惊讶。
“妹妹，你还是经验浅啊，虽然现在身份证ID识别一体化，但做□□的技术也发展了啊。像她们做那行的，拿个□□编个假身份实在太正常了。出门只坐汽车不坐高铁，不用支付宝微信支付实名认证就行，懂不懂？你呀，还是有点天真呐。”
“不对。”严琰和纪诚异口同声。
纪诚当然先闭嘴，做了个姿势，请女士先说，严琰直接说到，“像这种发廊做隐形色情最重要的是不声张，用的人最好是可靠熟人介绍的，就算是外人，也要多少调查下底细。发廊老板不可能不知道受害人的资料。你再去问问看吧。”
大王点点头，觉得严琰说得有理，又转头问纪诚，“纪神刚才想说什么？”
“和严同志一样，发廊老板应该清楚受害人信息。”
大家都有些惊讶，两位大神的一致性来得太突然，他们本来是准备看一场“两神之战”的。不过他们也不清楚，二人其实是殊途同归，严琰靠的是人之心理的一般规律；而纪诚靠的是刑侦手法。
“行，我再去查查。”老王跟两个年轻警员中午开始出去排查，中午吃的是六块钱的六个大包子，晚上在路边买的一人三个鸡蛋灌饼，刚到局里，一人泡了碗红烧牛肉面已经是人间美味，赶紧喝了口汤，准备继续去查。
小吴早知道这就是重案组查案的常态，可看了心里不是滋味，对老王说，“王哥，要不缓缓？”
一直没说话的小陈才开口说，“不用着急，发廊老板这会儿估计就在扫黄打非组问话呢。”
小陈是大连人，儿化音的音调跟纪诚的北京发音不同，而这句话里的儿化音更转，随便谁听了都能闻见醋意。
老王自己也听出来了，他笑呵呵地说，“这次也算跟扫非组亲密合作，清理了芦山县的几颗毒瘤。不过严老师你懂太多了！他们小刑警经常扫黄打非，联想到**行业不算什么事。可你是稳坐警局的女神啊，怎么这等接地气的事也了若指掌？”
严琰觉得，老王一身臭毛病，最突出的就是这个油嘴滑舌的毛病。这明明就不是什么难事，只靠寻常统计调查和心理学推测就可以解决了；她也知道老王这么捧她，大概也是听说在纪诚大神面前，严琰的犯罪心理画像突然败北，到底是件不太有面子的事。
于是她开口问，“陈深吴晓，TAOBAO网站的数据有实质进展吧？”
“嗯。”小陈点点头，“让小吴汇报吧，资料都是她整理的。”
小吴见大家都想快点知道结果，清清嗓子开口道，“我们根据纪神的思路，从受害人的鞋子、裙子、上衣、玩具入手，通过拍立淘软件快速搜索，分别找到有效数据15条、58条、65条和2000多条。”
“等会儿，什么软件？干什么用的？”大王喝完红烧牛肉面的最后一口汤，差点呛到，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新奇的概念，虽然当年在警校时也学习过科技探案、技术探案的技术，但毕竟事过境迁，科技日新月异，他早就跟不上这种潮流。
“就是TAOBAO的一个方便购物的功能，你看到任何想买的东西都可以拍照上传，软件会自动识别图片内容推送符合的货品给你。我们就把受害人穿的鞋子、上衣和裙子都给拍照上传了，再对得出的数据进行筛选，找出和受害人身上的完全一致的店，这就是所谓的有效数据。”
“我去，我去！现在TAOBAO这么牛了呢？难怪我妈我妹都在上面买东西呢！”大王不由得感叹。
严琰直接插嘴进来，“吴晓，详细说说你们的统计结果。”
她其实也在暗暗感叹纪诚对电商软件的熟悉程度，现在的电商平台层出不穷，一个刑警哪有时间琢磨研究，实际购买的东西的经验更应是少之又少，但纪诚一下子锁定TAOBAO平台，如此精准，不是因为玩转刑事案件，大有“花式探案”的姿态，就是一定还有“外挂”。
“嗯。陈哥进入这些店铺的后台，发现，同时售卖同款上衣和裙子的店铺有十家，但一半这种古着店其实都是孤品，其中只有三家做批量订单，这三家店里一家是上个月刚开的店，与犯罪嫌疑人的犯案时间不符，一家店近三个月这款上衣和裙子没有大宗订单，只有一家店符合筛选，近三个月有本省七笔上衣和裙子的同时订单，陈哥又对七笔订单的买家做了追踪，其中三名购买者是女性，四名男性下单。”
“不能只排查下单者是男是女，网络世界男女是虚化概念；而且嫌疑人可能有女性助手帮忙下单。”纪诚打断小吴，指出他们调查的漏洞。
“不会有女性助手。”严琰又纠正纪诚，“第一，先奸后杀是他一个人的愉悦，他不会让另一个人参与进来；第二，即使他是个私人业主，他用于“盛宴”的装备都这么廉价，足见他经济条件非常一般，请不起女性助手。”
众人看着同样面无表情却实则剑拔弩张的两位大神，终于又闻到了一些火药味，而此时严琰又将身体侧向纪诚一方，正面相对，直视着他说，“他作案时模仿男性征服、占有、虐待女性，足见他渴望自我认同且渴望社会也认同他的男性角色，绝不可能在网络世界扮演一个女性角色。这个思路没有问题，应该是捷径。”
纪诚幽亮的眸子也一直放在她脸上，看她认真的样子，不免想到刚刚在车上她略带不甘地说，“你赢了。”
看不出，她比他争强好胜。
纪诚的薄唇在脸上划出一点弧度，她极认真有点小霸道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抢了鱼的波斯猫，优雅里带着暴怒和野性。
他没有任何回应，表示默认。
小陈这时补充说，“当时我们没有想到严老师所说的层面，只是思维定势觉得应该是男性，所以这部分的最终结果就是下订单的四个男性买主。接着我们又用同样的方法确定了近三个月的红皮鞋订单，一共10个，其中两名女性，八名男性，神奇的是，两部分订单真的有重合部分，其中有两名男性既买了衣服又买了鞋。”
“确定这两名男性的身份了吗？”纪诚手上转动着一根万宝龙签字笔，神情专注地问小陈，此时小吴也就坐在小陈身边，相同的方向，瞬间被纪诚秒到，啊，我纪神！REAL REAL帅！
“这两个下单方的常用IP地址都在本市，我现在正在确定具体地方。”小陈这时主动看向严琰，他觉得框定的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状况正一步步接近严琰给出的画像。
纪诚点点头，又提醒，“TAOBAO网站不是唯一进货渠道，所有的国营大厂和仓库的订单也需要排查。”
“嗯，这是我们排查的第三条线，这个点看起来大海捞针，但也是因为H市角山县就是商贸中心所在地，我们先就近排查H市和S市的还在运营的90年代的国营大厂和附近几大服饰中转仓库，一一索要近三个月的订单，也锁定了三个同时购买的下单者。”
纪诚一直转动着那根万宝龙签字笔，严琰则一直把玩着一个YSL的粉盒，他们坐在斜对面的位置，动作和神情却惊人一致。
“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确定了五个犯罪嫌疑人？”老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速度颠覆了他以往的探案常情，从省局空降的纪大神的方法竟然比神乎其神的严老师的方法还要立竿见影？！“不，这样排查并不严谨。”纪诚转动着万宝龙的手突然停下来，幽黑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还要把所有下单人中商贸渠道从业者筛查出来，通过他们的渠道同时购买这些装备的人也要圈出来，作为二级备选项。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去排查第一梯队的五名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时间了。”
小陈和小吴一个下午加一晚上面对电脑，眼睛、脑子和身体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但听到纪诚此话不由得为之振奋，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他俩的数据整合过程配合默契，到后来，小吴也觉得自己跟着小陈学了一招。他们准备歇歇就顺着纪诚刚才说的思路继续找。
老王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有自己要去跟进的一条线，刚才只当是放松，跟扫黄组通完电话，半小时后去他们组找发廊老板问话。还能小憩一会儿。
严琰挑了挑眉，他们出警的事，轮不到她，她站起身往外头活动了一圈，回来从储物箱里拿了两盒一升的牛奶，又从自己抽屉里拿了一盒严舸从英国给她买的伯爵红茶去茶水间做奶茶。其实警局给每个组配了储物箱，里面除了方便面还有诸如麦片、奶粉、蛋白粉、牛奶等比较有营养的食物熬夜时候补充能量，但重案组一群糙老爷们一向只光顾方便面，其他的都剩下了。
纪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路过茶水间看严琰站在电磁炉边，手里拿个木勺子在奶锅里转来转去。
他觉得这女人的背影比正面更赏心悦目，颀长优雅的脊背、流畅温柔的动作、玲珑的曲线。等等，他在想什么？！男人对女人的欣赏，发乎情止乎礼，到底也没什么；可到他这种从小被极尽约束的男人来说，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他正想离开，闻香而至的老王先在他身边搭话，“严老师给我们煮奶茶呢。你别看她平时挺高贵冷艳的，心肠是暖的，而且厨艺真是没得挑。”
纪诚若无事情地点点头，目光却还留在隔间里，大王又补充说，“这也是我们严老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啊，又美艳、又聪明，厨艺也好，关键是话少，不管人，细想想还真适合娶回家做老婆呢。”
纪诚听大王越说越没谱，不再听他念叨，回到办公室自己的临时办公桌边，躺在办公椅上休息，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浮现起刚刚在小区时严琰犹如受惊小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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