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们不要走好不好。”五岁的小严琰站在卧室门口看母亲和姐姐收拾衣服。
母亲狠下心不再看她,执拗又麻利地从衣柜里拿出一打衣服,快速地一件一件地折在比小严琰还要高的行李箱里。
严舸从卧室里朝严琰走过来对她说,“我要和妈去美国了,美国都是有钱人、美国有漂亮衣服、美国有华尔街;爸是老顽固,跟爸过,多无聊。”
爸爸怎么顽固?爸爸是英雄!
爸爸怎么无聊?爸爸会抓犯人!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要和爸爸分开?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美国?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严妈妈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小严琰倚在门口哭成了泪人。
垂头丧气的严爸爸把小严琰抱到书房,对严琰说,“小颜,妈妈要去自己喜欢的地方生活,如果你舍不得妈妈,就和妈妈一起去。”
“不,我要留下来陪爸爸。”小严琰抽泣着,“妈妈有姐姐,爸爸有我。”
严爸爸叹气,又说,“你妈妈其实也舍不得你,才不愿意回头看你、抱你。”
小严琰不想爸爸难过,伸出小手磨蹭着爸爸宽大柔软的手掌,安慰地点点头。
可她心里知道,妈妈不爱我们,所以抛弃了我们。
又是这个梦,严琰从梦里醒来,哑然笑笑,这个梦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不知是昨晚严舸的电话动了她的心神,还是昨晚加班加点研究案子时不经意重温了童年。
严琰从床上爬起来,又随意披了件针织衫,拉开卧室落地窗的窗帘,阴沉天际中,有个深灰色的身影深情淡漠地看着她,向她张开双臂,心下仅存的柔软部分被这个身影把玩,严琰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这不过天边成片的乌云而已。
才疏淡地套上个棉袜踱步到厨房,从冰箱里随意拿出一些曲奇和糖果,转到书房,小白板上还有她昨晚写下的关键词,“投射”、“模仿”。
这两个是受害者尸体上最能反映出的诉求。
犯罪嫌疑人在死者死后的几个小时里,费力把死者们打扮成一个固定的样子,一定是在他心里固着的某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的样子。
他头脑中有一个这样的女性形象,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温良中带着风尘气质的女性形象,明显反应出这个女性形象本身及其在犯罪嫌疑人心中呈现的矛盾形象。她穿着保守端庄的衬衫和半身裙,但会穿一双无论在颜色款式上都非常醒目出挑的皮鞋;她的皮包里有绣花手绢,也有很普通廉价的避孕套。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投射出一个90年代中期打扮的二十几岁的貌似纯良却隐有风尘气的女人形象,最大可能就是小孩对母亲的投射。
作案人对其企图塑造的形象的态度非常纠结,他性虐了她,这是一种发泄,一种征服,在性侵中多次咬伤受害人胸部体现出他口欲期的不满足及变态依赖,首先是他在口欲期发展不顺利,性蕾期也没有平稳过渡,对母亲还持有一种变态的俄狄浦斯情结。
上世界90年代随身携带的避孕套的女人,基本可以判定是做特殊行业的女人。
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一个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四处迁徙的男孩。
那他为什么选择在芦山县和角山县两个地方作案呢?
因为这两地是他母亲曾经的工作地点?!
他非常熟悉两个抛尸地的地形和周边环境,可能不是现在搬住在附近才了解的,可能是从小就熟悉的!也就是他不是临时租住在这里,而是在案发地附近生活了很久。
那么他最近才开始出现犯罪行为,极可能是因为母亲出现特殊状况,又爱又恨的特别存在突然在他生活里消失。
母亲去世?
很有可能。
为什么第一地点选在芦山县?他母亲首次□□地?还是他第一次知道母亲从事这种特殊行业而无法释怀之地?
应该是后者。所以他应在芦山县长时间逗留,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也是。
他第一次犯案的手法模仿痕迹非常重,证明他内心相当恐惧,出于这种情况他应该不会直接带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回家,先奸后杀。他一定对第一个受害人进行过一定时间的观察。
那么他们要找的就是,上世纪90年代末在角山县、芦山县都生活过、母亲从事特殊行业、母亲近期去世或改嫁的、居住在角山和芦山附近的20-25岁男孩。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月色KTV”及芦山发廊多次逗留过,与受害者有过两次以上的直接或间接接触。
梳理到这里,严琰觉得心里畅快许多,电饭煲里的粥和笼屉里的小笼包正好也熟了,她走到厨房准备再煎个鸡蛋。
“叮咚。”门铃响了,刚七点出头,不知是哪位“贵客”。
严琰透过猫眼一看,却是纪诚。
昨晚搭了他的顺风车去局里,后来又搭了他的车回来,他也知道她和自己住一栋。
“这个时间过来做什么?”严琰打开门站在门口问他,并不想清他进门。
“昨天你说你车坏了,我后半夜回来睡觉,现在去局里,想看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你不会打电话发短信么?”
“我没有你电话号码。”
噢,两人昨天才因为工作认识,并没有相互存电话号码。
“你做了早饭?” “我不用搭顺风车。”两人几乎同时冒出两段不相干的话。
严琰并不打算留一个只有短暂相处的工作上的同事吃早饭,特别是在自己还在清早醒来,并未梳洗打扮的状况下。
但她脑回路一转,眼前这位纪警司似乎也没当她是个女人,不然也不会刚认识就带她去他家,而且,此时他一脸疲惫地看着她,应该昨晚前半夜都在连夜审讯,没大休息;想必更没吃早饭。
“你怎么没在警局睡?”她还没让他进门的意思,又问他。
“局里床太软。”
“噢。”
也是个可怜人。严琰很能感同身受,她当初拒绝在警局宿舍休息的原因是床太硬了。
“进来吧。”
纪诚才踏进门,“要换鞋么?”
“换。”严琰顺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给他,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煎蛋,“我去煎个蛋就可以吃饭。客厅和餐厅随便坐。”
“好。”纪诚环顾严琰的客厅,全是黑白搭配的后现代风格装饰,这点倒和他家像,看着挺顺眼;一张特别长的沙发、一套近乎奢华的全环绕式音响系统,一张宽大柔软的羊绒地毯就是全部了,倒比他家里还简单,连张照片都没有。
怎么观察起她家里来了?大概是职业病吧。
“来吃饭。”严琰穿着一件牛仔蓝色带暗花纹的围裙一边把清粥小菜煎蛋一一摆上桌一边说。
纪诚端端正正地坐上桌,倒没有帮忙的意思。
他不会做饭,以前在北京家里都是有专人做给他们吃,一家男人上了桌端等着祖父发话。到了部队,是拉练完到饭厅早就有兵蛋子把饭打好放在位子上,所以做饭这件事,他早就养成了“饭来张口”。
严琰倒也不介意,把一大碗粥推到他面前,“都是南方小菜,将就吃。”
“我不挑。”纪诚确实不挑,端着碗细嚼慢咽,一大碗粥吃完,眼前碟子里的小菜也清理干净。
严琰习惯剩菜,还有半碗粥小半碟小菜便不吃了直接倒掉。
倒听到纪诚说,“锅里还有粥么?挺好吃。”
“有,你自己去盛,麻烦顺便把脏碗放洗碗机里。”严琰说完,回房间换衣服化妆,她动作也快,纪诚刚把最后的粥吃完,又看着洗碗机把碗洗完,就听到严琰叫他,“走吧。”
纪诚从厨房出来微怔一下才换鞋出门。临出门时看到严琰把拖鞋放在鞋柜里排排好,又从包里掏出免洗洗手液擦了手,继而戴上手套才下楼。
他上了车,才恍然,刚才进门时她是素颜的,现在又罩上了一脸大浓妆。刚才明明发现素颜的她五官更加柔和亲切,气色虽然差些,却显得清丽可爱;而现在眼前的她,棱角更分明、气场微盛,有点咄咄逼人。
这人真奇怪。
为什么每天费工夫伪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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