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人也死了。
元丰没有告诉母亲,其实他根本没去过任何医院,赵民淞带他去了某个偏远小城。在那座小城里,他们同吃同睡,一起生活了三个月。
“老元,家里要来客啊?”
正在院门口杀鸡的元志强听到邻居问话,笑着否认道:“哪儿来的客啊,镇上烟酒店老板要的,杀了给他送过去。”
“哦,有小丰的消息了不?”张翠芳问道。
元志强心里激动,想说自己那失散多年的大儿子已经回来了。奈何眼前这婆娘是个爱嚼舌根的,他今天就想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张翠芳见老元不吭声,只能尴尬地笑笑,端着盆子走了。
蚊香的味道有些呛人,元丰一宿没睡好,还被灭不掉的蚊子咬了五六个包。
起床简单洗漱后,他犹豫着要不要到屋外走走,可一想到村里人的朴实与热情,最终放弃了。
屋里很安静,东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也没动静。元丰准备过去看看时,注意到八仙桌上的红蜡烛,蜡烛底下压着一张纸。
他走过去才看到纸上有字,是他爸留下的字条,写着锅里有粥和煮好的鸡蛋,叮嘱他趁热吃。
迟疑片刻后,他决定先吃早饭。
这栋老屋,只有厨房还是过去的样子。元丰在门口足足站了有两分钟,脑海里浮现出有关这间厨房的回忆。
他从大锅里盛出冒着热气的白粥,随后端着粥碗,坐在灶台旁的小马扎上,安静地吃了起来。
元丰走进东屋,母亲正准备做透析,干瘦的两只手在连接软管。那么一大袋子药水,据说一天就得做好几次,一次起码四小时。
他依旧喊不出那声妈,只能环顾四周,屋里环境并不太好,角落的纸箱子里装着几袋腹透液。
王金凤一抬头,见儿子过来了,露出笑容:“小丰啊,锅里有你爸煮的粥和鸡蛋。”
“我吃完了来的。”元丰往里走了些,他指着角落的纸箱子,“就剩这么几袋了吗?”
王金凤怕儿子又像昨晚那样要给钱,赶忙说:“还有,没在家里放着,回头你爸抽空就运回来。”
元丰点点头,沉默了。
王金凤笑着说:“你爸一早就给小梅小秋打电话了,她俩高兴坏了。”
“小梅小秋她们都在镇上?”元丰只能想起九岁的元梅和七岁的元秋,都说女大十八变,他完全想象不出两个妹妹现在的模样。
“前年镇上来了个大老板,盖了厂。”王金凤语速缓慢道,“小秋在那厂子里上班,管吃管住。”
十八岁就上班了,元丰猜测两个妹妹可能只念到初中。他没再细问,农村的姑娘一长大,家里着急的会给安排相亲,催着结婚。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嫁人了。
当二十岁的元梅挺着肚子出现在眼前时,元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光是父母,连妹妹都变得如此陌生。
一旁的元秋主动打破沉默的气氛,她走到元丰跟前,感叹道:“哥,你长得真帅啊,比我厂子里那些男的好看几万倍!”
元丰愣住了,小秋长得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性子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元梅见到大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有了妹妹开的头,她也走上前,叫了一声哥。
元丰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他笑着点头,试着叫出曾经喊过无数次的小名。
“小梅,小秋,好久不见。”
一句“好久不见”,让姐妹俩逐渐湿了眼眶。
元丰看向二妹的肚子,岔开话题:“小梅,宝宝啥时候出生啊?”
“哥,你还有两个多月就当舅舅了!”元秋说道,“是姐夫送我们过来的,他还想过来跟你打招呼,姐没同意他来。”
“今天是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他来凑啥热闹。”元梅说着,摸上了隆起的孕肚。
自己居然要当舅舅了……
元丰本以为二妹可能是被家里逼着相亲,早早地嫁了出去,但从元梅的神情中可以感觉得出来,对自家那口子是有感情的,或许二妹也是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
兄妹三个没叙多久,元志强带着小儿子到家了。父子二人进屋时,元丰发现弟弟比两个妹妹还要来得陌生,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自己走的时候,小俊才三岁,肯定不记得哥哥了吧。
元俊径直走到陌生无比的哥哥跟前,主动笑着打起招呼:“哥,你回来了。”
元丰一看这架势就猜到元俊肯定在回来的路上被父亲叮嘱过了,但听到这声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冲弟弟笑了笑:“小俊,上初几啊?”
“哥,我今年上初三了!”元俊回道。
“都上西屋待着吧,爸去给你们做饭。”元志强拎上菜,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西屋里,元丰跟妹妹弟弟一块儿聊着天。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过去,气氛也从最初的生疏变为融洽。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还有卤好的酱牛肉。
元俊夹了好几片放进大哥的碗里,“哥,你多吃点。”
元志强给老大老二各夹了一个鸡腿,他冲老三老四说:“你俩一人一个鸡爪子。”
元秋笑眯眯地说:“爸你真懂我,我就爱吃鸡爪子。”
元俊点点头:“我跟三姐一样,也爱吃。”
“小丰。”王金凤在一旁说道,“吃完了睡会儿,下午让你爸送你去火车站。”
元丰低头看着碗里的牛肉和鸡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隔了十一年,一家人终于重新相聚在一起。
出发之前,元丰把二妹单独叫去厨房了解了母亲的具体情况。
比起昂贵的手术费用,肾源才是最关键的。有些病人等了几年都没等上,所以光有钱还不够。
他把裤兜里的银行卡掏出来递给元梅,“小梅,这卡里有二十三万,等我走了你再给他们。”
元梅摇摇头:“哥,不用了。我一直存着的彩礼钱,妈也没要。”
“你拿着。”元丰强行塞到妹妹手里,“东屋那环境不行,还是得上医院。”
“哥,你这些年过得特别辛苦吧?”元梅把银行卡放在灶台上,“妈不会要的,其实每天这么透析也挺痛苦的。妈早就……放弃了……”
元丰见妹妹说到哽咽,赶紧安慰她:“你现在有宝宝了,不能哭。痛苦是因为在家没人照顾,要是在医院里就有医生跟护士,所以必须得去。肾源的事儿,我回去问问那儿的大医院,没准能轮上。”
“谢谢你啊,哥。”元梅擦了擦眼泪,“妈一直跟我念叨你,你还肯回来看她,我真的特别高兴……”
“好了,不能再哭了。”元丰拿起灶台上的卡,重新塞回妹妹手里,“回头你跟我电话联系,这二十三万先用着,不够我还有。”
“哥,你自己留着吧。将来还要娶媳妇儿,花钱的地方很多的。”元梅很痛苦,她舍不得母亲,可也不想接受大哥的帮助。
“钱花光了还能挣。”元丰拿出大哥的姿态,叮嘱道,“有希望就不能放弃!你哥现在是经理,手底下还管着好些员工。”
“这都是你的血汗钱……”
“小梅,你看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是不?你有对象,马上还要有个小宝宝。”元丰说起自己这些年的感悟,“人这一辈子啊,就图一个家。家是啥?就是谁也不能少。完整的家,才有个家样儿。”
元梅听到这话眼泪又下来了,哭着道歉:“哥,对不起……我们都对不起你……”
“你快别哭了。”元丰笑着跟妹妹说,“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苦,也挺有意思的。”
“哥,你别骗我了……”
“骗你干啥?真的。”
哥哥的态度很坚决,元梅拒绝不了,不得已收下了银行卡。
见妹妹把卡收了起来,元丰才放心。他看着妹妹肚子,好奇道:“是男孩女孩?”
元梅摇头:“我也不知道,隔壁张婶说看肚子像是男孩。”
“肚子还能看出性别来?”元丰诧异。
“她们说可以。”元梅摸了摸肚子,“不过确实调皮,他老踢我。”
元丰觉得很神奇,他问:“能摸摸吗?等你生孩子,我估计赶不回来。”
“当然能啊。”元梅笑了。
元丰伸出手,轻轻贴上了妹妹的肚皮,触感有些怪怪的。他试着摸了摸,笑道:“大外甥咋不动了?睡着了?”
“哥,好像是的。”
“真会挑时候。”元丰刚要松手,奇怪的触感来了。尽管隔着衣服,他还是能感觉到肚皮在蠕动,有什么东西滑过去了。
“哥,他刚才动了!”
元丰弯腰凑近妹妹的肚子,冲里面喊了一句:“臭小子,我是你舅舅,知道不?”
一辆绿色的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行驶在永坍村的水泥小道上,车上那个穿着体面的年轻人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元志强这回没再憋着,但凡遇上扯着嗓门问年轻人是谁的,他都会笑着大声说道:“我们家小丰回来嘞!”
村民们这才知道,老元家失散多年的大儿子回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瞧上两眼,摩托车就跑远了。
元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郎,笑着问:“小俊,学习成绩咋样啊?”
“还没月考,不知道名次。”元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是年级前十名。”
“嗬,前十啊!真不错。那在班里排第一了,是不?”元丰心想,这聪明的小脑瓜子,真不愧是他亲弟弟。
少年青涩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排第二,班里有个成绩比我还好的,我每次都考不过他。”
“考不过咱就不跟他比。”元丰笑着夸,“第二也很厉害,晓得不?初三好好学,明年考个重点高中给哥瞧瞧。”
元俊用力点头:“哥,我会好好学习的!”
元志强怕耽误大儿子坐火车,冲小儿子说道:“小俊啊,咱先送你哥去火车站。”
“好的,爸。”元俊自己也想多跟哥哥待会儿。
元丰原计划是在镇上找个旅馆住一宿,赶明天早上的火车。但他最近这阵子老频繁请假,对工作也有影响,所以他决定今晚就走,正好能抽出时间去一趟医院,好好咨询下情况。
到了火车站,元志强叮嘱俩孩子在进站口等着,自己去附近的超市给大儿子买了些粮食和水。
“哥,对不起。”
元丰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儿,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啥乱七八糟的,哥不爱听。”
“不是乱七八糟。”元俊低下头,“哥,二姐说我是你带的,你每天都背着我下地干活儿。三姐说我调皮不懂事儿,小小年纪就会欺负人,还总是要你背。”
“可是这些,我都记不得了……对不起啊,哥。”
元丰扑哧一笑:“你那会儿才三岁,小屁孩子一个,咋会记得啊?”
“哥,你以后还会回来吗?”元俊抬起头,犹豫着问出了心中所想。
看着如此乖巧懂事儿的弟弟,元丰觉得小时候没白疼。
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小寸头,笑着点头,“回啊,等过年的。到时候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好不好?”
“不要好吃的。”元俊也笑了,“哥,我已经长大了,不吃小孩子那些玩意儿。”
“你才多大岁数,就长大了?”元丰将弟弟整个人自上至下扫了一遍,问道,“小俊,你多高啊?”
“之前学校体检时是一米七,现在不知道。”
“……”
行吧,就冲这身高,还真是长大了。
元丰心生羡慕的同时,感叹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至少弟弟健康成长了,脑瓜子又聪明。
“小丰,拿着在车上吃。”元志强把买来的东西交到儿子手里,叮嘱道,“到站记得给爸来一电话,啊?”
塑料袋是透明的,元丰看见了矿泉水和好几种口味的面包以及八宝粥。他接过袋子,却依旧喊不出一声爸,只好点头说谢谢。
元志强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你这孩子,谢啥啊?快进去吧。”
“哥,等你回来。”元俊冲哥哥露齿一笑。
元丰笑着说了声好,进站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发现那对父子还在,于是抬手挥了挥,大声喊道:“快回去吧!”
然而不远处的父子二人却站在原地没动,还冲他笑着挥手。
漫无目的地漂泊了这么多年,元丰突然有些期待春节的到来。他有地方回了,不用再一个人吃饺子,一个人过年。
人生,似乎有了归处。
陈硕窝在家里看了两天的电视剧,第三天是元丰回来的日子。
手机里的备忘录在八点准时提醒了他,有件事需要在今天请示贺总。他算着开完会的时间点,去了恒信集团。
“陈助理。”邵彤笑道,“来得好巧,贺总刚开完会。”
陈硕点头打了声招呼:“邵助理,早上好。”
“早上好。”邵彤问,“老规矩?”
“今天不喝了,谢谢。”陈硕伸出双手,“咖啡我端进去吧。”
“那麻烦你啦。”邵彤将装着咖啡的托盘递了过去。
陈硕单手举着托盘,在虚掩着的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进来。”
得到准许后,他才轻轻地推开门,端着咖啡走了过去。“贺总,您的咖啡。”
听到私人助理的声音,贺颜抬起头:“什么事儿?”
“贺总,第二个月了。”陈硕请示道,“今天是支付费用的日子。”
“已经到日子了?”贺颜问。
“是的,贺总。”
气氛陷入沉默,陈硕偷偷观察着贺总,见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主动说道:“贺总,元先生今晚回来。”
贺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几点到?”
“几点还未确定,元先生说会打电话给我。”
贺颜想起元丰走之前承诺的一条龙服务,于是吩咐助理:“你给他打一个电话,确定下时间。”
善于察言观色的陈硕毕竟做了五年的私人助理,多多少少能猜到贺总的想法。
为了避免元丰叫错称呼,等电话一接通,他立刻说道:“元先生,你晚上大概几点到?”
“是陈硕啊……我好困……”
“……”陈硕心里一慌,继续说道,“元先生,请问你几点下火车?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
察觉到贺总的视线,陈硕想挂电话的心都有了。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元先生,你几点下火车?”
“啊……”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清醒了些,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早上六点就回来了,好困啊……我先补个觉,醒了再找你。”
挂完电话后,陈硕低着头,赶在贺总开口之前解释道:“贺总,元先生多次提过直呼本名方便些。”
带着睡意的声音听上去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贺颜放下咖啡杯,看向自己的助理:“是么?”
“是的,贺总。”陈硕第一次在衣食父母面前撒了谎,如果让贺总知道他跟元丰私下关系不错,甚至还一起看过宫斗剧,后果恐怕很严重。
贺颜没再多说什么:“给你一周时间,教会他开车。”
陈硕领命:“是。”
元丰在舒适的大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晚上六点了。
他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肚子饿得咕噜叫了两声。刘姨今天应该不会过来了,他套上宽松的运动裤准备出去解决晚饭,结果刚打开卧室门,饭菜香直窜入鼻。
昨晚在火车上只吃了面包和八宝粥,元丰就差闻着味儿飞到餐桌旁了。
他迈着大步走向客厅,在看到餐桌前的男人时,猛地一愣。
贺颜听到动静抬眼看去,两天未见的小情儿正盯着他发愣。睡乱了的头发没有打理,垂在额前,看上去倒真像个大学生。
这来得也太不凑巧了,元丰吃完饭还要上许辉那儿一趟,跟好兄弟叙个旧。
他走到餐桌前,冲男人挤出一个笑:“贺总,真巧啊。我这刚回来没多久,你就过来了。”
“自己去盛饭。”贺颜估计这小子睡傻了,也没揭穿。
“哦,正好饿了。”元丰注意到贺总面前的空碗,主动问,“贺总,我给你再盛一碗啊?”
“行。”贺颜把碗递给他,“少来点。”
“好。”
刘姨烧的菜实在太香太下饭,元丰给自己装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
一坐下,他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美了还不忘叽歪一句:“这洋葱炒肉怎么这么香,贺总你也动筷子啊。”
贺颜把那盘洋葱炒牛柳端到他跟前:“火车上没饭吃?”
“有啊。”元丰嚼着软嫩多汁的牛柳,等咽下肚了才说,“没吃饱。”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贺颜发现元丰的胃口不小,还挺能吃。
那嘴平时就闲不住,吃上饭了也没闲着。话虽多,不过以前的状态倒是回来了。
“老家有喜事儿?”
“没啊。”
“嗯,吃吧。”
元丰又扒了两口饭,过了会儿,他说:“其实有一件,我要做舅舅了。”
贺颜点点头:“挺不错。”
“他还踢我了,特神奇。”元丰说完,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太快了,真是光阴似箭啊……”
“所以别浪费时间。”贺颜说。
“……”元丰正在脑子里搜寻着与时间有关的诗句,他刚想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准备接着感慨时,被贺总这话噎得无语了。
“发什么愣?”贺颜盯着元丰,“之前电话里怎么说的,今晚怎么做。”
要是昨晚没跟许辉约好,元丰还能让贺总插个队。
他面露难色:“贺总,我今晚得早点睡,明天起早就要去公司。请了三天假,手上一堆活儿要处理。”
“睡了一天,还没睡饱?”
“……”
还真是睡傻了,贺颜一笑:“跟陈硕关系挺好?”
“……”
元丰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在睡觉时接过一通陈硕打来的电话。操,原来是真的。
初秋的天依然闷热,导致车厢里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嘈杂的环境,元丰这趟回来受了不少罪。
他运气不好,买到上铺车票不说,包间里的其他三个男人一边斗地主一边抽烟,其中两个还是香港脚。
他整整一宿没睡,脑子昏昏沉沉地坚持到了医院,弄得医生以为他才是尿毒症患者。回到锦西湾,他连睡觉都在做梦,梦见自己还在火车的上铺闻着脚臭味儿,接着陈硕打来的电话。
等醒来,彻底忘了这一茬。
贺颜起身说道:“吃饱了过来。”
“贺总,明晚行不?”元丰跟着站起来,打起商量,“我确实没睡饱,想早点睡啊。”
贺颜看着神清气爽的元丰,皱眉道:“回一趟老家,话都不会听了?”
“不是啊。”元丰只能抛弃兄弟了,他坐回椅子上,“那我把饭吃干净再过去。”
贺颜伸手摸了把元丰细软的黑发,提醒道:“光阴似箭。”
“……”
元丰盯着还剩两口米饭的碗,拨通了许辉的电话。
“小丰,到哪儿了啊?”
“不过去了,公司临时有事儿,等空了我再找你。”
“操,还没上班就压榨你?你们经理忒不是人!”
“压榨”俩字儿说到元丰心坎里去了,回老家之前,贺总就压着他连续折腾了好几天。这刚回来,又他妈要提供一条龙服务。
他拒绝不了这无缝衔接的夜生活,只能嘴上发发牢骚:“是啊,妈的就知道压榨我。”
“忍忍吧。”许辉安慰,“谁让咱们都是给老板打工的,等哪天不干了,都去他妈的。”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元丰怕贺总久等,快速说,“先不说了啊,要去干活儿了。”
“你忙你的,得空再联系。”
“好嘞。”
老家这一趟回来,元丰心里其实是有些感激贺总的。下火车第一时间,他就去了最大的三甲医院,挂了肾内科咨询情况。肾源虽少,但坚持下去是能看到希望的。运气好的话,一两年内就能等到配对的肾源。
他已经想好了,让元梅先帮着安排母亲住到镇上的医院,换个好点的环境,继续等着肾源的配对。关于包养合同,他打算等到贺总主动提出结束。
他不知道贺总会包养自己多久,到时候刨去看病那些费用,如果有富余,那就全部退还。
元丰还没给贺总来过正儿八经的一条龙服务,进卧室之前,特地用手机搜了下完整的流程。也算是为了感谢贺总提供的资金帮助,他决定今晚好好伺候对方。
光顾着回忆流程和细节,等脱完衣服裤子元丰才发现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东西。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想跟正在洗澡的男人打声招呼再下楼。
“贺总。”
贺颜抹去脸上的水,看向门口:“怎么这么磨叽?过来。”
水流顺着健硕挺拔的男性身体,从强劲有力的背肌再到紧实的腰,一路往下流淌。随着贺总擦脸的动作,那完美的肌肉曲线看得元丰大脑一空,忘记要说什么了。
看到元丰发愣中带着痴迷的神情,贺颜估摸着他老毛病犯了。那细胳膊细腿,练上一两年都未必有效果。
“脱了。”
“……”元丰回过神,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又犯毛病了,他赶紧说,“贺总,少一样东西。你先洗啊,我下楼去便利店看看有没有卖的。”
这小子太久没整幺蛾子,贺颜以为学乖了。
他问:“少什么东西?”
“说出来多没意思啊。”元丰卖起关子,“这可是一条龙里的精髓,得先保密。”
精髓这玩意儿,没有贺颜不懂的。按元丰的尿性,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总,我先走了啊。”
“走哪儿去?”
元丰以为贺总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这怎么还明知故问呢?他纳闷道:“刚说了啊,我去便利店。”
“都不孕不育了。”贺颜问,“怕什么?”
元丰秒懂,知道贺总误会了。他解释说:“不是买套,是别的。贺总你要是想戴的话,我也可以买啊。”
“你这嘴,就该拿胶条封起来。”贺颜命令道,“过来。”
“……”元丰不得不走进卫生间。
……
习惯真是太可怕了,元丰心想。
明明以前那么恶心抗拒,现在不光没有心理负担,连技术都突飞猛进。
……
“哎哟……疼疼疼……”
“胶条都封不住你这嘴。”
元丰揉着被捏痛的脸颊,不想干了,可承诺过的事儿还是得说到做到。
“贺总,这一条龙还没安排上。”
“啰唆什么,赶紧的。”
贺颜就没指望元丰能玩出什么新花样,一到床上还得他亲自来。当看到小情儿端着一盆水从卫生间走出来时,他倒有些意外了。
元丰把装着热水的盆子放在地上,拍了拍床沿:“贺总,你坐这儿。”
贺颜走过去坐下:“怎么个意思?”
“一条龙的第一步啊。”元丰蹲在地上,抓起贺总的两只脚放盆里,“水有点烫,我先给你做个足疗。”
“……”
“脚不脏,随便泡泡得了。”元丰把手伸进水里搓着贺总的脚背,“等做完足疗,再来个全身推拿,给你好好消除疲劳,放松放松肌肉。”
接下来的内容,贺颜不用听也猜了个大概。他问:“做完推拿,还有么?”
“有啊!彻底放松身体,好好睡上一觉。”
“这就是你的一条龙服务?”
元丰点点头:“对,足疗推拿一条龙。本来还有个的,你不让我下楼。”
还有个是什么,贺颜已经没兴趣知道。
“泡得差不多了,我去拿个毛巾给你擦擦。”
“去吧。”
贺颜靠在床上,盯着正在给他按脚的臭小子,打趣道:“手法不错,可以改行做技师了。”
“真的假的?”元丰第一次做这个,被夸得有些得意。
他一边卖力按着一边胡诌道:“这按脚的学问可大了,按完保管你通体舒畅,一觉到天明。”
贺颜笑了:“以后在家当技师,我给你开工资。”
“那不行!”元丰用力刮着贺总的脚底板,问道,“贺总,这样舒服不?”
贺颜就没舒服过,这“技师”的手法糟糕得一塌糊涂。
他敷衍地点点头:“挺不错,今天就到这儿吧。”
“啊?”元丰抬起头,“贺总,你要回去了?”
“该办正事儿了。”贺颜说。
元丰一听贺总要走,心中窃喜。他放开贺总的脚,“行吧,那这推拿我给你记着,下回你想要了再补上。”
贺颜今晚的目的很明确,三门必须给开齐了。他将准备下床的元丰拉到跟前,“谁让你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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