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了他的货车和工作,每半个月要把一批货物送到镇上的医院。
这辆车我非常熟悉,一个可以容纳四、五人乘坐的前厢,还有一个后斗。他曾经多次开车带我们去爬山。那座山距离老太爷的家不算太远,但是方向不同。
我不是第一次开车,有一次老太爷家要办一个非常大的喜宴,是他大儿子的儿子娶媳妇。碗和盘子不够了,所以老太太就借了不少的青瓷碗和青瓷盘给他们。喜宴过后,我就用这辆车把用桶装的碗和盘子给拉了回来。途中,瓷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来的路上有一段弯路,弯很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连人带车栽进一旁的田地中,田地里的玉米长势正好,青翠的绿苗在昏暗的天色映照下变成了深沉的暗绿色。走这条路很容易令人心惊胆颤,据一个老头说这道弯上常常徘徊一个通身黑衣的疯女人,脸上蒙着黑纱,必须要小心翼翼地绕过她,一旦惊扰她可就麻烦了。倒是没有见到女人,那次驾驶让我认识了弯道环绕的村庄,那个村庄有一座样式古典的桥,不算特别长,只是拱幅很大,桥下是一条不大不小的绿河,桥边还垂下一棵柳树,柳条在水面上拂过,扬起涟漪。沿着柳树走向一条小路就能看到人家,在这里落户的人非常多,他们的院子鳞次栉比,对于当地人来说是这样,但对于外人那就是一处迷宫了。有人在这座迷宫中藏小孩,有人在这座迷宫中藏女人,翻过院墙或者是房前屋后四通八达的小路就足以让任何人在其中迅速消失了。
老太爷家在北面,而那座山在西面。
到达那座山要行过好几座攀山越岭的路,路边不是沟就是树林,都是南林北沟。夕阳永远挂在最西边的山上,仿佛只要一直走下去它就不会落下。一路西行来到镇子的最边缘,西南是一处初具规模、布局工整的墓地。再西行便遇到了西侧的第一道山,它遮挡了更后面的群山,驾车越过第一道山坡后南侧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松树林也是墓地。都是墓地,两处却有很大不同——一处是大理石堆砌的石埂,一处是黄土垒叠的丘垄。
再行过几座山到了最斜的高坡,越过这道坎就到了山脚下。所有人都下车,像朝拜者一般爬山。山并不是最高的,它远不及中途经过的山更高,之所以爬它而不是爬中途的任何一座山,其一也许是因为这座山还没有修路吧。也许某天我们发现这座山上修了越山而过的路,那么我们下次爬的山将会是它后面的那座山峰。至于其二,爬有路的山也许就会被来往的车辆给撞死在路上了。那时,斜坡上不过再多一道坎,山脚再多一道坑罢了。
虽然我是开车送货的,但我确实不清楚送的东西是什么。东西用褐色的巨大纸箱包裹,无需我装卸。
第一次送货时我还不太认路,把东西送到了医院的南门。南门一直都是关闭的,只有东侧小门和北侧的大门可以通过。
交接货物的人有四五个,都穿着蓝色的工作制服,其中一个人说我和他真像啊,让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我告诉他们车斗最里面的那只箱子不是这次的货物,让他们不要把它卸下来。卸货不用我,所以我就能进到医院内部溜达一会。医院的灯光不足,格外昏暗,而且上下的楼梯也很狭窄。
我在西侧发现了一排电梯,上面是密密麻麻排布的红色数字,记录的是电梯能够到达的楼层,想要上楼必须找对电梯才行。我随意进了一个到达了八楼,却发现再想上去就无路可走了,到这里就不再是垂梯而是扶手电梯了,一层又一层的扶梯让我眼花缭乱,仿佛我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莫比乌斯环路。
胡乱地走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顶层。到这里后才发现这栋楼哪里像医院,倒更像一栋居民楼。
也许我真的太容易迷路了,下去的时候不知怎么来到了楼的中段,两侧的房间不像病房,有些像幼儿园的教室,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房间里排满了花花绿绿的塑料小椅子,只有孩童才坐得下的椅子。
最后来到二楼的东侧,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清洁工,她每天都有一个固定的工作,那就是把一双白色的布鞋送到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有时也是一双高跟鞋。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医生正占了二楼的卫生间,医生正在洗手,所以她让想上厕所的我去三楼。
我听她的话来到三楼的洗手间,洗手间的门是厚重的防火门,拉开后会发出吱咯的巨响。三楼的设施非常简陋,水龙头都生锈了。
在那里我听到了一对男女不知在小声地商量什么,女人在小声地哭泣,男人则是在安慰她。我对他们谈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所以就沿着东侧的楼梯离开了。下楼时,正与一个端着白色托盘的护士擦肩而过。护士侧身护住托盘上的东西,我没有看清上面端的是什么,但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回到交货地点时,货物也已经卸完了,我就开着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格外颠簸,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后面的车斗中颠出去了,但是夜已经深了,我就不想追究了,任凭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掉在路上。
也许它会被下一辆经过的车碾碎,那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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