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三哥是父亲的正妻所出,带头骂他怪物的就是大哥奇亚。
除了辱骂他,奇亚也同样瞧不起黎氏,时常对其呼来喝去。
有一回黎氏被要求跪在地上给奇亚擦鹿皮靴。黎氏的手还未碰到靴子,奇亚一抬脚将她踹倒在地,逗得周围几个少年哈哈大笑。
贺兰圭抄起锄头,下了死力朝奇亚的脑袋上抡,被敏捷地躲开。
尚是孩童的贺兰圭追不到已是少年的一群人。
他们嬉笑着:“快跑快跑,碧眼怪物要吃人啦!哈哈哈哈!”
“你们瞧他的头发,像不像我那匹红鬃马?喂,臭马,改天给我骑骑?”
“哈哈哈哈……”
最终是黎氏一把抱住贺兰圭,将他拖回院子狠狠修理了一顿。
“谁让你动手?人家三两句就能把你激怒,肚量就这么点?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锄头掉在地上,如同在小贺兰圭的心上敲出沉闷的一记绝杀。
隔天这事传入贺兰圭父亲的耳中,他特地过来安慰了贺兰圭母子,还带来了不少新奇的物件。
黎氏总算眉开眼笑,挑了一个蹴鞠给儿子:“去玩吧。多亏你把事情闹大,叫你阿耶知晓了。只是下回万不要如此冲动。”
**
谁都没能料到,贺兰部的大公子竟会在一天夜里因饮酒过量而猝死。
丧事办得声势浩大。
贺兰圭隐没在人群中,观察着哭得最凶的几个少年,他们都是奇亚的朋友。
贺兰圭神情专注,在心中默念:“托博纳,托博纳,把他们都带走。”
——他虽不信什么保护神,但被骂多了就会意思意思学着别人祈祷。
他不知道别人通常会祈祷什么,他自己是希望托博纳能把奇亚带走,远离贺兰家。没想到托博纳很够意思,带得这么彻底。
可惜直到整个丧仪结束那几个少年都毫发无损,只是眼睛哭红了点,嗓子哑了点。
痛失爱子之后夫人整日消沉,食欲越发不振。黎氏起了劲儿,摩拳擦掌坐等夫人彻底病倒,管家权说不定会暂时移交到她手中。
为了这么一个渺茫的希望,接连几日黎氏都早出晚归打探消息。
这给了贺兰圭很多便利,他每每趁母亲出门时翻墙外出,算着时间差不多再回去,坐在书案前学认字。
那一日贺兰圭照常翻出墙,拎着河边钓来的一桶鲜鱼往回走,想到晚上能加餐心情舒缓了不少。
却在路上撞见几架华贵的马车。
落在最后的马车,传出女孩子的哭声。
不知为何,贺兰圭想到了那只愚蠢的大黄蝴蝶,偏过头看了眼,恰逢疾驰着的马车上小帘被吹开。
还真是她。
嚎啕大哭的塔弥尔。
那不是伤心的哭泣,像是受了惊。
贺兰圭不明所以,往自家的方向望了眼,火光和浓烟遮蔽了视野。
“咣——”
水桶脱手坠地,活鱼乱蹦。
夕照长巷,马鸣风萧,少年郎拔足狂奔。
**
黎氏死了。
仇敌刺杀贺兰部首领时,黎氏为其挡下致命一击。
丧仪时无人提及黎氏曾是一个妾,人们只赞颂她毅然救主,惋惜她红颜早逝。
当他们赞颂完、惋惜完,将目光投向一身缟素的贺兰圭时,也无人再对他指指点点,赤发碧眼仿佛不会再令他成为异端。
母亲走后,贺兰圭愈加像一只丧家之犬。
纵使被记在夫人名下,成了夫人的儿子,纵使迁入簇新的庭院居住,纵使有一大堆奴仆围着讨好,贺兰圭的心还是很空。
贺兰圭特意揣着小人心思,仔细观察过夫人。令他失望的是,她的的确确是个言行一致的人,没有以往黎氏臆想的两面三刀、深藏不露。
奇亚没了之后,夫人只有乌里其这么一个孩子,可众人包括贺兰圭自己,发觉夫人把更多的关心给了他,哪怕他不领情。
这让贺兰圭格外烦躁。
——他不喜欢同情。
到了夫人身边,贺兰圭才知道他学认字、学骑射已经算晚的,乌里其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有两把刷子了。
这就导致他比起同龄人,像个笨蛋。
贺兰圭因此厌学,时常溜走,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这一日,无所事事的少年爬上屋顶。
离太阳更近了,风吹得更痛快。
后来,觉察到自己眼中一片湿意时,贺兰圭狼狈地想,兴许是阳光太刺眼。
他胡乱地抹了一把泪。
不远处传来人声。
蜿蜒幽静的小径上,一个女孩子提着裙子蹦蹦跳跳。那么扎眼的黄,是塔弥尔。
一猜就是来找乌里其的,贺兰圭心烦意乱地别过脑袋。
“女郎等等奴婢,女郎等等奴婢!”
贺兰府的丫鬟追上塔弥尔,喘着粗气道:“七郎君今日在学堂,不在家。”
塔弥尔急急刹住步势,疑惑地咦了声:“可我刚才去学堂也没见到七郎啊?”
找他?
贺兰圭撑起身子往下望。
丫鬟引着塔弥尔往里间走,对话听不清。
踌躇之际,塔弥尔已经放下手中的食盒,往回走了。贺兰圭在高处望了眼她的去向,那个方向是乌里其的居所。
一直到日落,贺兰圭才神色恹恹地回屋。丫鬟将白日楼家女郎造访一事告知,贺兰圭只摆了摆手,不置一词。
“郎君在学堂一整天,想来现在饿了吧,可以趁摆膳之前尝一尝楼女郎的点心。”
原来她带来的是她自己做的点心。
丑丑的不成形,但挺好吃。
晚间贺兰圭以询问功课为借口,特意去乌里其处转了圈,没有看到丑点心的踪迹。
那么,就是他独有的?
晴朗的夜空下,少年郎脚步愈发轻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