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王远生坐在椅子上,屈起手指敲了敲实木的桌子,看着面前的孤魂,可能是飘着的原因,看着要比他高大上许多。
“嗯。”今天的易寄闻格外的不一样,沉着的嗓音应下。
“你,什么时候看的见我的?”
易寄闻低着头,和王远生抬起的眼睛对上,不过片刻,他就猛的狼狈的侧过头去。
“猜猜吗?”
王远生莫名升起几分逗弄的意思,嘴角噙着笑。
“你从那个老道士门里出来的时候?”易寄闻垂眉敛目,听那个老道士说,他死的时候才十七八岁,看着确实很嫩,面颊上还有些许婴儿肥,格外的乖巧。
“聪明。”王远生歪着头一笑,似乎是很高兴。
他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孤魂没有回答他,依旧垂着眉目,似乎是不愿意告诉他。
王远生叹了口气,又问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缠着我?”
易寄闻把头偏了回去,直勾勾的盯着王远生,明摆着也不想回答。
“你不回答我?”
“你在害怕吗?”
他的目光下移,看见易寄闻略微有些向后飘的意思。
“嗯,我害怕。”易寄闻最终还是没退,闷闷的敷衍他。
“怕什么?”
这深耕到底的意思让易寄闻不免有些烦躁:“我怕你。”
“不,你骗我。”
王远生站起身,眼神有些阴鸷:“你缠了我十年?你会怕我吗?”
易寄闻愣住,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心里把那个道士给骂了不知道多久。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为什么要缠着我?”
“我……”易寄闻手足无措,有些颓丧的低头。
“你身上有,阻止我入轮回的东西。”
王远生坐下挑眉:“什么东西?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
却见孤魂正色了几分,表情肃穆:“你还不了我的。”
王远生,你还不了我。
他终究还是没说出王远生身体里的这颗心脏是他的。
活着的人,怎么能背负不属于他的罪孽痛苦一生呢?
他花了十年,整整十年,才终于接受,他不属于他自己。
不能再被推翻了。
吊灯斑驳的光穿过易寄闻,打在地上。
好像他从未在这荒谬的人间留下痕迹。
王远生眼睛微眯,再次发问:“为什么不能还给你?”
就见面前的孤魂眼眶通红,用泪眼婆娑的目光看着王远生:“王远生,别问了。”
他愣在原地,他终于知道这张脸像谁了。
易浮萍。
那个疯女人。
他突然怒吼:“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让我对你心存怜惜吗?!易浮萍!这是你应得的!你当初那样对我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报应吗?!”
目呲欲裂,眼神凶狠又悲凉。
“易浮萍......易浮萍...”易寄闻愣在原地,仔细的咀嚼着这三个字。
王远生冲过来似乎是想要打他,却也只能穿过他的灵魂,茫然的站在他的身后,手足无措的像个没有归宿的孩子。
王远生痛苦的抱着头跌坐在地,嘴中喃喃自语:“易浮萍……易浮萍,为什么?易浮萍……”
他永远不会承认,那个曾经掐着自己的脖子,一遍一遍问自己:“王敬廉,你爱我吗?”的易浮萍,会是他王远生的亲生母亲。
她让他才十几岁的年纪就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在一张床上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醉生梦死。
他还记得她把他推到地上,打他,骂他,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王敬廉。
那个女人拿着地上的碎玻璃,和他说:“王敬廉,我爱你。”他看着那个女人划破他的手腕,麻木的再也不想逃避。
等她清醒过来,尖叫着打了120,那是他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他依稀记得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站着他的父亲,和扒在床边的母亲。
“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这样了……对不起,阿远……阿远啊……”
泪水糊满她的脸,她看起来那样的我见犹怜,那么的好看,他曾经很不理解,明明有像易浮萍这样好看的妻子,为什么王敬廉还要去找别的女人,直到那个女人喊着他王敬廉,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不爱她了 。
他幡然醒悟。
那样自私的男人,怎么会爱上一个疯女人?
他想,她下次确实不会这样割裂他的手腕,她下次或许会拿一把刀,捅穿他的腹部。
恨意像是一把利刃贯穿他的心脏,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以爱为名的刀刃,被易浮萍举起,从头到脚砍伐着王远生。
他鲜血淋漓,她不管不顾。
王敬廉又和她吵起来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发了疯似的要和她离婚。
易浮萍拽着王敬廉的裤脚,一遍一遍的说着我爱你。
荒诞至极。
你那么爱他,所以才只能推到我,只敢砍伐我。
只会杀死我。
怒骂声和一遍一遍的我爱你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耳朵,像是在告诉他:“妈妈爱你啊,阿远,妈妈那么爱你,但是妈妈控制不了啊……”
“你不爱我,你只爱王敬廉。”他看着玻璃窗上出现的女人,她穿着白裙,哭出血红的泪水,低声喃喃。
明明就差一点,只差一点。
十九岁生日的时候,那个女人站在他的面前“:阿远,我给你找到了一颗心脏。”
她看起来欢呼雀跃,他的心却沉到了海里。
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人和他配型成功,那个疯女人都会不顾一切的让对方妥协。
你怎么能说易浮萍不爱他?
你又怎么能说易浮萍爱他?
他只见过一次那个人,麻醉的劲没过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他模糊的侧脸,易浮萍说他死在了手术台。
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好像甩掉了什么累赘一样开心。
一个人的逝去,怎么会让易浮萍的情绪如此高涨?
他不懂,他很愧疚,他想去看看那个人的墓地,易浮萍拦在他的身前,告诉他不准去,那是他在那个被她划破手腕的夜晚后第一次反抗她,他嘶吼着问她:“我选择不了我的出身,生死,未来,难道我还不能选择见一见他吗?!”
我不能吗?
我不能。
易浮萍尖叫着告诉他:“王敬廉,你不能。”
没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没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在哪。
他死了,他也死了。
易寄闻背对着他,听见他悲鸣的呜咽声。
“我死过很多次,可我依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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