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过很多次,可我依然活着。”
易寄闻转身,他低着头,看见了蜷缩在墙边,抱着膝盖的王远生。
心有一种要裂开的感觉,他明明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能这么疼?
他曲起腿,跪在他的面前,虚无的双手放在他的颊侧,想要捧起他的脸:“王远生,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我是易寄闻。”
我是易寄闻。
易寄闻。
王远生呆愣的抬起头来,他的泪水覆满他俊逸的脸,眼神有些呆滞,好像没有焦距一样空洞。
谁是易寄闻?
是我的弟弟。
远在国外的弟弟。
眼神逐渐清明,面前的男人长的很秀气,初看很像易浮萍,可细看却是不同的,嘴巴没有易浮萍小,左眉下有一颗红痣,易寄闻的眼睛不那么像易浮萍,反而和他有点像。
这个叫易寄闻的男人,跪在他的面前,想要捧起他的脸,却也只能将手搭在颊侧,他看起来那么悲伤,好像比他还要无助,眼睛里全是他,可那里的他,被雾气弥漫模糊了脸。
“易,寄闻?”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中风。”易寄闻歪头朝着他笑,手臂垂下来。
“好名字啊。”王远生也笑了,感叹道。
“是吗?你说是就是吧。”
易寄闻想,寄养的寄,不闻不问的闻吧。
他直起身,下意识伸手想要把王远生拉起来,想到自己只是个魂体,手指蜷了蜷,缩了回去。
王远生没看见他伸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弟弟啊......你怎么会死?”
易寄闻没看他,依旧像刚开始的盘问一样垂着头。
王远生看着他,没由来的心悸。
“易浮萍……对你做过什么吗?”易寄闻突然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执着。
王远生出奇的平静,说着一件又一件好像与他事不关己的事情。
“她打我,骂我,喊着我王敬廉。”
“她拿着碎玻璃划破我的手腕。”
“她掐着我的脖子喊我王敬廉,问了我一遍又一遍的你爱我吗。”
……
“她拉着我跳楼,我没死,她死了。”
“易寄闻,你知道她拽着王敬廉的裤脚一遍一遍的说着我爱你的表情有多荒诞可笑吗?”
他看着易寄闻高大的身影佝偻着,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呆愣愣的,没有掉到地板上,而是转瞬之间隐入虚无。
他问我:“你难受吗?”
“是你难受。”
我早已木然。
王远生想起曾经闲暇时间看的书,轻声呢喃:“鱼没有脚……”
永远无法停歇,永远没有安稳。
过了很久,恍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易寄闻终于哭够了,他抹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泪水:“哥,易浮萍死了对吗?”
“死了。”
她死了啊。
“王敬廉呢?”
“在牢里自杀了。”
“哥,他们都死了啊。”易寄闻吸了吸鼻子,补充道:“他们都死了,你应该活的灿烂。”
王远生不说话,他乘胜追击。
“两个死人怎么配影响你以后的人生?”
“他们烂在泥土里,你活在阳光下。”
“他们死了,你还活着啊,他们该死,你不该。”
“他们死了,你就应该跟着他们腐烂在地底吗?”
“王远生,他们不配。”
“王远生,你向前看看,你看看我啊...”
我就在你的前方,向前迈下你的脚步,你会看见黎明的曙光。
“哥,你苦尽甘来了。”
“哥,你还活着。”
王远生,你苦尽甘来了。
王远生,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泪水糊在他的脸上,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板上,眼睛空洞而茫然,一字一顿喃喃自语。
王远生,活着。
我是王远生,我还活着。
他的眼神聚焦,抬起头来看着垂着眼朝着他笑的讨好的易寄闻,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你不恨我吗?”
易寄闻愣了愣,笑意随即更甚。
恨他?
他的灵魂被困禁十年,他不会恨任何人。
更何况,
他易寄闻,该恨的,从来都不是王远生。
“你是王远生,我永远不会恨你。”
你是那个夏□□着我笑的天使……
病房的苦味揉杂着床头柜上的一大袋柑橘的酸,只剩下我离去时涩然的心情。
我怎么会恨你?
我或许恨过你,
可我不该恨你。
王远生,我不该恨你。
“易寄闻......”
被呼唤唤醒飘忽的心神,他跪下在他的面前,手再次放在他的颊侧,再一次强调:“易浮萍死了,王敬廉死了。”
你还活着。
迟来九年的情绪,顷刻爆发。
王远生看着他哭,撕心裂肺的哭。
好像把他三十年来所有的恨,不甘,愤怒,怨怼都倾注在泪水里,泪水承受不住三十年浓烈的情绪,它炸裂开来,四处飞溅。
易寄闻听见他哭着吼叫:“易浮萍!你死了!”
他哭的和很多人一样,一样面目狰狞,实在是不好看。
易寄闻的左臂垂下来,右手眷恋的摸了摸根本没有实感的脸,食指想要刮去眼角溢出的泪,可他看见泪水划过他的脸,穿透他的食指。
他想——
三十年,穿过去了。
王远生,你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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