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回了父母家,小时候他很盼望过年,过年意味着寒假,意味着自由,意味着人多,热闹,烟花。倒是压岁钱他一向不在意,他家里虽然不富裕,却也没苛待过他,过不过年,钱都是够花的。
过年了,家里来了许多亲戚,他的父母都是家中长子,长女,叔叔,姑姑都在这一夜来他家里吃饺子,看春晚。
春晚一如往常,无聊,形式主义,没有意义,没有看点,人们凭着一家人春节聚在茶几前看春晚的情怀才播放了春晚直播。十二点烟花炸起,尖叫着升空,四处喷射般洒落。
热闹,是很热闹的。
可是他只觉得外界的一切很无聊,程昭是个认为什么都无意义的人。这样的热闹,欢喜,是表面的功夫。下了这张团圆桌,都要赶着高铁飞机回到原来的栖息地上班,风尘仆仆。
就像在疮烂的伤口上敷一层医用纱布,不处理,也没有什么办法去处理,伤口还是伤口,伤口依旧存在,当纱布到了保质期,一样会痛。
所以每当这种有纱布可以贴的时候,他就既无奈又难过,唯独没有该有的欣喜之情。
看着窗外一朵朵绽放的,荧光绿,红色,黄色,喜气洋洋的烟花,微信里人们设置的春节特定状态,朋友圈的团圆饭,全家福,亲戚朋友,兄弟姐妹,他觉得自己与世隔离。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平静,没有丝毫的激情,倒是多了一重伤感。
他看到了那个一直骚扰他的漂亮孩子,在新年伊始第一个发来消息,听见语音里开朗轻松的音色,他已经想象到了对方说话时流氓的样子,嘴角微笑的模样。
不禁地,他也轻轻笑了起来,自己都未曾察觉。
宋然只小他三岁,但他看他幼稚,总觉得隔着辈,加上师生这一重关系。他便直接占了人便宜,以长辈自居。
“新年快乐,流氓小孩,也祝你…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家庭和睦,事业有成!”
最后一个词显然有些多余,他还是加上了,他知道宋然想做一个插画师,用这个身份来获得社会的认可。
一阵卡农间奏响起,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接起电话。
“喂?”
“喂,程老师,新年快乐!有没有吃饺子?”
“嗯。”
“什么馅儿啊?”
“草莓味儿的。”
“啊喂,这你就不厚道了吧,不能因为傻傻的就说谎也懒得打草稿吧!”
程昭笑了起来,好像只有欺负宋然,逗他这个傻子玩儿会调动起来自己的一点点情绪。
“是三鲜馅儿的。怎么样?回家和…你妈妈相处的如何呢?”
“挺好的,老样子,过年总不会发生什么矛盾,那么多亲戚在家里,她不好发作。再说了一半亲戚和我也没血缘关系啊。人们见我也就是客套而已。那个家已经没我多少位置了。所以我才要去你家啊。”
“你给你妈妈看过你的画了吗?很好看。”
“没有,她看了只会奚落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宋然,我知道这么说很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我还是想说一句,站在一个理智的,但有些妥协的角度上。”
程昭说话声音低下来,眉头也有点紧。
“嗯…没事,你说。”
宋然接受了很多人的规劝,都是要他不要和他妈较劲,安心进公司学管理,学金融,学赚钱,学溜须拍马,学人情世故,学过年送礼,学利益最大化。
但他还是好奇程昭会说些什么。
程昭默了片刻,小心地说
“要么你可以试试只做公司里的一个股东,不参与全部决策,然后分一半生活里的时间去画画,当作业余,兴趣,闲了可以投稿。毕竟公司来钱快,家里也能少些矛盾。”
程昭刚出社会过过苦日子,他喜欢钱,喜欢稳定,喜欢没有掣肘的生活。所以会建议他妥协。
“不,程昭,你不懂,也许在你眼里我是个不懂事的,幼稚的,甚至愚蠢的,小孩子。可是我不是,起码我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我想要真正以插画师的身份来赚钱,获得社会身份,社会认可。我不想要成为一个人们一提起我就会想到,啊,我是个靠着妈进了公司衣食无忧的寄生者,任何和我妈打拼下来的东西有关的我一律不想碰。
当然你可以说社会认可没有那么重要,可是,人是群居动物,口口声说自己不需要社会认可的人真的能不需要吗,完全不需要?
兴许,心里能够懂得,也对名利身份不关心的人真实存在,可是假如他不获得社会认可就会被社会排除。
以你来举例,程老师,你真的对自己以什么身份获得尊重没有追求吗?”
一句话像一锤重击给了他的心脏一记,他的脑子里嗡嗡回声,一直是那句:“你真的会自己以什么身份获得尊重没有追求吗?……真的吗……没有吗?……”
他定在了那,窗外烟花此起彼伏,炸满了除夕夜的天空,四处都在和乐的气氛里喜气洋洋地过年,他忽然独自一人陷入了迷茫,漆黑的深夜和不见底的黑洞,后背很空,不安像潮水一样涌来。
宋然坚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而我,想以一个插画师的身份立足。而不是我妈公司里某个什么股东什么职员。”后半句没有说出的话卡在了喉头,“是你给了我这样的勇气。”
一瞬间,程昭竟然有些嫉妒宋然,能那么坚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喜欢稳定的生活,这只是因为他不敢去冒险,不意味着甘心情愿过这样的生活。平稳是不错的,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喜欢书法,这是个未曾与任何人讲述的事情。
他是从高考前因生病休学跟不上学校进度后,才为了高考保底而选择了艺术的。在上大学前十年的寒窗里,他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艺术生。
程昭很聪明,学了仅仅一个月左右便过了联考,高考的分数又刚好只超二本60多分不够上什么像样的学校,家里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劝他学了书法。
很奇怪,被莫名其妙推上了一趟列车,他想下车的时候,他发现列车在朝着自己不知道终点行进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下车了。
他不喜欢这趟列车上的一切,包括同程的旅客,窗外的风景,卖货员的小推车上摆满的零食,
可是没有丝毫办法,既然坐上了一趟车,就只能忍耐着这样的旅程,一路坐到终点,——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跳窗,会当场丧命。
在艺术学院,忍受着小学英语一般的教学方式,美术老师转行来上的思政课,行政人员临时来代的书法史论,还有学校为了宣传而搞出来无数不得不完成的二课活动,完全不同频的室友,年复一年,他毕业了。
此时的他,身心状况仍旧很差,他赌不起,也不敢去赌,他不敢转行,不敢去跨专业考研,考他喜欢的社会学,研究社会现状。
他怕失败,他的学业生涯自他因病选择休学时,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一切向着一个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未来急速塌陷着。他不敢再赌,怕连现在的一切都没有。
因为他其实一路都在失去。他怕若是不稳住当下。就会继续失去下去。
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书法机构代课,好在程昭性格温和,有耐心又懂得小朋友该怎么沟通,孩子们很喜欢,工资稳定地流入了账户。
直到现在,老板出国,留下这个机构给他。
程昭其实也很软弱,他多想亲口对宋然说:“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把我看作完美的,我反而怕跟你亲近,露了软弱怯懦的原型。”
“哎?我在乎他的看法做什么。只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想到这里程昭是自己居然在乎宋然的想法而感到意外而震惊。
这篇文可能只写5万字 ,没有几乎没有大纲随风飘,打算写完重新整理修改一番来着。不知道未来有没有那个精力与时间喔。希望能好好写好一个故事。目前感情线和剧情衔接等都不太好不太流畅不太吸引人。需要大大的润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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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除夕之程昭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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