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留宿缘下家，我跟妈妈被安排睡在客房。睡觉之前，我一直待在小缘的房间，跟他完整讲述了整件事——比我对大人们说得还要详细。
听完后，小缘表情凝重。
“我该怎么做？”他直接。
“配合我，在他伤害我和妈妈之前抓住他，然后，揍他，”我说，“保留他先挑衅和威胁的证据，在不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的情况下让他害怕。”
“好。”
小缘甚至没有任何质疑。
我瞥他一眼，这才补充。
“目前先看那人下一步要怎么行动。如果他前期手段不算激进，想用花言巧语骗人，我和妈妈会以对方是罪犯，让我们感到恐慌为理由报警，留个记录。”
“这样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我们没有主动出手而是被动反击，主要责任就不会在我们身上，会方便很多。不过靠报警很难完全解决问题。”
“明天我要回学校，学校里很安全。妈妈会暂时住在你们家，跟平时一样生活，有叔叔阿姨帮忙看着也没事。我买了几个监控，这周末安在家里，但不一定有用。有空的话，你帮我注意一下周围。等要动手了，我会告诉你。”
“好，”他认真听完每一句话，点头答应，“放心。”
我倒是想放心。
我握住他的手，低敛眼眸：“小缘。”
“嗯，我在这里。”
“这是叔叔帮我想的计划。”
夜色弥漫，昏暗的天空与卧室的灯光，甚至连窗外的夜风和滴答作响的时钟，都能让我感受到重重压力。我心底清楚，压力其实并不来源于它们。我只是忍不住觉得烦闷……
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又被打破了。
这件事一天没有解决，我就一天无法踏实。随着时间流逝，我的恨意与愤怒会逐步加深。无法抑制，无法停下。
“我知道，这么做是最正确，最有效的。可是……太久了，我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忍耐冲动，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说。
“我要亲自对付他。”
“帮我，小缘。”
“一直看着我，拉着我。”
声音带上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不许放手。”
2.
为什么会拜托小缘呢？
我觉得自己的做法挺可笑的。
他只是个在念高一的未成年，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前程和热爱的事物。我在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之后，还去打乱他的节奏，把一大堆麻烦的责任强加给他。
我信任他，但真的有到能托付自己全部的程度吗？他的喜欢，又真的可以承受那么多吗？
我一遍遍自我怀疑，一次次在内心挣扎。
明明不用参与的。我其实有机会选择明哲保身，有机会更安全地处理一切。缘下先生能帮我。他知道怎么让我妈妈拿起武器，怎么对抗恐惧，迈出那一步。可我却执意说。
——让我来。
由我把刀刃递到妈妈手中。
那时的我，脑海中浮现出小缘的模样。
我注视着他平静的眼睛，听见他说，千树，冷静。他说，千树的愤怒没有错误，但千树的安全更重要。他说，我会陪着你，我会帮你，无论是做什么。他说，千树，我看着你。
他也看着我。
他正在看着我。
少年跪在我身前，张开双臂，把我拥进怀中。大概是从缘下太太那里学来的，他们家人特别喜欢用一个紧紧的拥抱来安抚别人。我感受到自己脸颊传来熟悉的，柔软的触感。
“我保证。”
小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会拉着你。”
“哪怕坠落，也是我们一起。”
“就算是地狱也无所谓啊，”他轻笑，像是在讨论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有千树在就好。”
这不算承诺……分明更像恶鬼的诅咒。我和小缘的生命之间，在我的主动，在他的应允下，多了一道看不见的连接。总觉得是只要触发条件，就会一起跳下深渊，再也无法看见天日的混沌关系。
也好。
挺适合我。
我埋下脑袋，在他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像是要把今天所有的痛苦与焦虑全部发泄出去，发泄在他身上。
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终究没有乱动，安安静静忍耐，手掌还在我的脊背上慢慢抚摸。
“千树，”他念着我的名字，他总喜欢这么念，“千树……”
过了好久，我松开嘴。
留下一圈清晰的牙印。
“好。”
3.
第二天一早，我回了学校，压下多余的思考，重新投入进学习。阿部老师和安原老师来问过我情况，我说再等等，不能花时间跟那个人硬耗。
“已经有办法解决了，”我看着她们，“不会太久。”
她们相信我，也知道我的执拗，叮嘱之后便不过问了。而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再未见到过上野信。
直到周六。
那天下午放假，我坐车回家。妈妈还没下班，小缘来公交站接我，帮我拿过书包。从公交站到家只有三分钟路程，就在快要到达最后一个街口时，我看见了那个人。
是上野信。
他躲在拐角处，神色恹恹，应该站了好一会儿，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目光时不时扫过我家门口的方向。
果然已经知道了。
我冷笑着。
我亲爱的，有着血缘关系的“舅舅”，从未将我和妈妈视作平等的人。他只在乎能从我们身上谋取多少利益，能为他提供多少好处。
我们是生是死，遇到了什么困难，他都不在乎。
所以他最近没有联系我，看来是想采取保守策略，不准备透露和上野信的关系。不过上野信没有听话，在学校时就口不择言地报了加藤义明的名头。从一开始，他们两个的合作便没有多少默契和信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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