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了捏小缘的手示意。
他点点头，打开手机，调出了录音功能，又放进口袋。于是我们靠近了上野信——那本就是回家的必经之路，绕不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装出一副有些色厉内荏的警惕模样，冷声开口，“跟踪的话，我会考虑报警。”
他闻声转头，看到我正紧紧抓住小缘的手后，扯出僵硬的笑。他根本不在乎我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只紧盯着我。于他而言，小缘算不上威胁，无须在意。
“看望前女友还有自己的孩子，可算不上跟踪，”他说，“你们过得很好啊，找了新的男人？我就知道……”
离开了学校，他说话态度更让人恶心，连牙缝中都带着浓浓的恶意。没有在老师面前那样装老实的磕磕绊绊，毫不掩饰算计。
我猜，他说不定还很游刃有余。他仍然认为妈妈可以轻易被掌控，仍然认为他能得到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们过得怎么样，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选择打断他的话语，刻意放大了声音，“别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你说的话不算数，小鬼。惠不敢拒绝我的。更何况，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你——”
我做出极为愤怒的模样，而小缘适时拉住我，把我保护在身后，偏头低声和我说话。他知道我这不是真的生气——至少有一半不是。我极力控制这自己的情绪，但难免带上几分真情实感。
“差不多了吗？”他小声问。
“……”我不动声色捏了两下他的手指。
随后，小缘维持着保护者的姿态，牵着我进入缘下家。经过上野时，我没有转头去看，但那股阴冷黏腻的视线几乎是粘在我身上。如果不是现在动手解决不了问题，我绝对会无法忍耐。
进门后，我坐在门口换鞋处，蜷缩成一团。胸膛不断起伏，呼吸急促而明显。我把脑袋埋在膝盖处，竭力用随便什么思考盖过负面情绪。
之后还会有很多次。
我需要尽快平静下来。
“千树。”
身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小缘应该也坐了下来。他揽住我，轻拍我的肩膀，给予我基于事实的认可。
“我们拿到了录音。”
“这么做是有用的。”
我左手开始摸索。
他把手放在我手下方。
握住。
“我陪着你。”
4.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关头碰到意外事件。
小缘于玄关处揽住我，而我放松了力气，靠在他肩膀。我们这样做过太多太多次，几乎成了极为平常的动作，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彼此的距离与尺度，也忘记了场合。
我们在缘下家。
缘下夫人刚好看见了。
她当时没有打扰，礼貌退开。但这终究是个令人在意的场景。于是晚餐结束，我和妈妈，还有小缘一起在厨房帮忙洗碗时，缘下太太忽然关掉水流。
“小千树，力。”
我们闻声望去。
“你们两个……”缘下太太脸上有几分纠结，又带着好奇，轻声问，“是在交往吗？”
“什么……？”妈妈十分迷茫，“交往，千树和力吗？”
我动作一僵，差点没拿住碗。
小缘更是连呼吸都停了。
“啊、我没有其他意思……”缘下太太摆摆手，不断找补，“就是想问问而已。”
“那个，嗯……交往是好事，你们都是好孩子。当然，不交往也没关系，做好朋友也不坏，对吧，惠？”
缘下太太用手肘碰了碰妈妈。而妈妈眉头紧蹙，目光在我和小缘身上来回移动，明显比缘下太太更为纠结。
这让缘下太太有些不安，试图安抚我们，还想安抚妈妈，不断说着不回答也没关系，不管怎么决定都是我们的自由。又去对妈妈说小孩子有青涩的感情很正常，而且两个孩子都知道分寸之类的话。
她可能还以为不小心捅破了这层暧昧关系，闯了大祸。
所以，该怎么回应。
我绷着脸，默不做声。
“……千树。”
身边的小缘喊我，我看见他在暗处悄悄指了指我，这是让我自己做决定的意思。不管什么回答，他都愿意接受。
而我的想法则更加混乱。
尽管最终目的是结婚没错，可我本想在自己和小缘都有足够的独立能力，不会被家人影响决定的时候，再告诉彼此家人这件事情。我不想对缘下家的人，还有自己的妈妈妄加揣测。我不想在和小缘的关系中掺杂太多别人的意志。
可缘下太太发现了。
并且好像……愿意接受。
如果我们最后分开了呢？如果我无法维系和缘下家的紧密关系了呢？如果他坚持不到最后呢？如果考虑到将来，考虑到我的家庭背景，他们不愿意承担属于我的责任呢？
无数质疑在我脑海中闪过。
落在最后的，不是理性，不是分析，不是任何冷硬的，有具体形状的东西。
我感受到温暖，听到有人祝我生日快乐。我被带入怀抱，有人抚摸我的头顶。我内心有小小的喜悦不断盘旋，有人说，小千树很棒，是特别优秀的女孩子。我看过他们眼中的无数色彩，感受到他们带来的亲情。
缘下先生为我思考解决办法。
缘下太太生怕我受到伤害。
拓也做什么都会考虑到我。
小缘愿意承接我的全部，接受我可能存在的退却甚至是反悔。
这些年从缘下家，我获得了太多太多。而在此刻，我感觉自己或许该稍微、哪怕只是一点点地……迈出一步。让他们在我的心中，进入到更深的领域。
不论未来如何。
于是我转过身，看向缘下太太和妈妈。在她们的注视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自然握住小缘的手。
我说：
“嗯。我在跟他交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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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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