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咱们不过夜里入梦,白日还能醒来,醒来后的世界里有朋友,有爱人,可以赏这大好风光。可那梦里只有无尽的雪原,若是沉溺不醒,很快便会迷失意识。”
“你曾沉溺其中过吗?”
“嗯,算日子,该有好几年,从梦中醒来后便犹如新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那是梦,还是如今才是梦。”
“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贺兰山?”
那天从贺兰山家出来以后,她情绪就有些低沉,总是若有所思。
“寿数这个东西,恐怕没有谁能自己决定吧。”
“嗯?”她不明白温睿为何突然提起寿数。
“他就算再羡慕你,也没法儿把你的寿命拿走,还不如好好儿享受当下。”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那日和贺兰山究竟谈了什么,不过在一起这么久,他有所察觉也是应该的。
“羡慕你年轻,羡慕你还可以活很久。”
“他年轻的时候也和你如今的想法一样,可人都是会变的。”
“所以你是因为他变了而觉得难过吗?”
“我们曾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你说的我都害怕了。”他停了下来:“万一有一天我也变了可怎么办。”
“嗯,怎么办呢?”
“你就鞭策我,不厌其烦的鞭策我。”
“鞭策你~我的皮鞭呢!”
“小姐饶命,我错了~”
他一边逗她,一边跑回了粘包。
这一夜,她再次入梦,不是雪原,而是一座寺庙。
待她走近,仔细的辨认,才确定这就是兴隆寺。
有一人正跪坐在正殿之上,她站在殿外,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
“智浅师傅?”这四个字像是脱口而出的。
闻声,那人站了起来,手里正撵着佛珠,嘴角带着笑意:“你来了。”
“你在等我?”
“我送你入雪原后,你竟能走出去?让我好找。”
“你送我入雪原?”
“那夜,就在此处,你入了雪原,便不该再离开的。”
“你不是智浅,你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她往后退了一步:“温睿在感召寺见到的是你吗?”
“那个小施主,和你很有缘分,竟然也入了雪原。”
“当年在地道里,我就已经死了,对吗?”
“何谓死,何谓生,万事万物不过循环往复。”
“那李奉喜呢?他也在雪原吗?”
“你如今是不是该先想想那位小施主,他还未到入那雪原的时候。”
“我该怎么做?”
“自然拨乱反正,你说的这位智浅师傅执念太深,他本不该入这雪原,也是我疏忽,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错了。”
说罢,他渐渐变的模糊,周遭的烟雾散去,贺兰珏迈过门槛,想要抓住他,却只剩下一缕青烟。
恍惚间,已入夜幕,还是在这正殿之上,智浅跌跌撞撞的爬到了蒲团前,伏跪在地上。
“智浅师傅?”她走近,想要扶起他,却发现自己变透明了。
智浅伏跪在地上,像是在啜泣:“佛祖,我犯下如此罪孽,害了多少条人命,好在她逃了出来。我愿入阿鼻地狱,只求您保佑她,让她好好儿活下去,让她从此平安喜乐,我愿代李大人和子安受过,只求您让他们忘却前程,重获新生。”
他说罢,便开始诵经,少顷,有一只小老鼠爬上了案台,打翻了灯油,烛火遇着灯油便沿着案台烧了起来。
他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任凭贺兰珏怎么叫他。
她从幻境中惊醒,天色大亮,她依旧站在正殿外,那人依旧站在正殿内。
“是智浅师傅?是他代我入了雪原?”
“他想赎罪,却扰乱了天地秩序,你本就不该存在。”
她跪在殿外,那人知她是有事相求:“你且说说看。”
“小睿如今也入了梦,我该如何做才能把他剥离开去?”
“待你入雪原,与他缘尽,一切自然归于正轨。”
“那可否求您让他忘了我。”
“他自有他的运数。”
说罢一切烟消云散,她也从梦中醒来。
天才刚亮,又下起了大雪,外头寒风呼啸。
她走出粘包,去了厨房,其木格正在做早饭,见她来,温了一碗奶茶。
她喝下的时候,竟然不自觉的蹙了眉头。
“贺兰?怎么了?不好喝吗?”
她放下碗,抬起双手,这手和她的心一样,像是在颤抖。
贺兰珏扶住灶台,伸手去摸了摸耳朵,像是耳鸣了,脑袋嗡嗡作响,很快就好像听到了温睿的声音,贺兰山的声音,还有方垣,其木格,必勒格,好像很多人都在她的身边呼唤她。
“贺兰?”
“贺兰?”
“阿珏?”
其木格见她脸色不对,擦了擦手,扶住了她。
感觉到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臂,贺兰珏侧过身子,眼前也变的有些模糊,贺兰山的那些话浮现在她脑海里:“等我死了,世人很快就会忘记我,世上再没有贺兰山。”
忘记我!
忘记我!
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了一股伤感之情?
一瞬间她仿佛体会到了贺兰山所说的恐惧感?对死亡的恐惧感,很快他们也都会忘记她。
是大限将至了吗?
“贺兰?贺兰?”
那股眩晕过去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你刚刚怎么了?”
“大概昨夜没睡好。”
“要不要去…”
“没事,我去外头坐会儿。”
“外头冷。”
她径自坐到檐下,不动,也不说话,她从没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夜的梦究竟有几分真?这又究竟会否是一种预示呢?
果然万事皆是早做打算为好,就像贺兰山说的,生老病死,前头的都是在为最后那个字做准备,偏她没有。
温睿取下围巾,蹲到她跟前,替她围上:“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
“没事。”
“那走吧,还要送他们去参加婚礼呢。”
去冰场会路过镇上,贺兰珏开车送他们一家三口在镇上参加哈丹□□的婚礼,下车的时候其木格还问她:“真不去啊?”
“替我随个礼就行了。”
车子开到冰河边上,她换了冰刀,让他也穿上,温睿以前也去冰场玩儿过,但却不太熟练。
贺兰珏让他把双手搭在自己双手上,倒着滑,为他牵引,温睿不太习惯,有些站不稳,脚下老是打滑,她干脆挪出一只手环在他腰上:“放松,别紧张。”
“我不紧张。”他那一双含情目,笑意盈盈的看着贺兰珏。
“直视前方。”
“嗯。”
带这他滑上一圈,他便能自己站稳了,随口问了一句:“这冰会不会碎啊?”转而想起他们掉下冰河的事情,赶紧捂住了嘴。
“你这体重,还真是不好说。”
看她的表情,是又在逗自己:“你又哄我。”
贺兰珏松了他的手:“你自己试试。”说罢就滑走了。
温睿哪里追的上,落下了她大半圈,干脆反方向滑去,快相遇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
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面对着面,打滑似的在冰场里转着圈儿。
一直到他失去重心,前俯后仰着要摔了,才大喊道::“阿珏,我要摔了。”
“朝我这边倒。”温睿听话的朝她扑过去,贺兰珏搂住他的腰,右脚往后一瞪,稳稳的踩住了冰刀,调笑他:“还真是挺沉的。”
“你抱着我滑吧,这冰这么硬,摔下去肯定很疼。”他也伸手搂着她的腰撒娇。
贺兰珏一把推开他,踮起脚捏了他的脸:“想占我便宜,没门儿。”说罢绕到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滑到场边,一翻身就把他摔倒在了雪地里,在俯身捧起雪来仍到他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看他气恼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跑一边打起了雪仗。
等跑累了,就一屁股坐下,喘着气笑了起来。
她就这么看着温睿,看的他脸红心跳,移开了目光:“你老看我干嘛。”
“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窃笑两声,也看向她,两个人就这样四目对视,良久,她觉得有些冷了,便去拉了他的手:“快起来,别冻到了。”
温睿仰头看她,觉得她周遭仿佛在发着光:“阿珏。”
“嗯?”
“阿珏。”
“嗯!”
“阿珏。”
他喊到第三声的时候,贺兰珏没再应他,伸手替他遮住了光,转而又捧着他的脸颊,低头吻了他。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温睿却呆愣愣的回味了好久。
“小睿,你喜欢做演员吗?”
“喜欢啊”
“那就好。”
“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希望你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那之后的事情。”
他替她紧了紧帽子:“那你现在讲给我听。”
“起初我也曾沉溺于悲痛中,但即便没有了奉喜,我却还是行遍了大江南北,做了想做的事情,结交了想结交的朋友,即便遗憾,却也过的很快乐。我希望你也能如此,肆意洒脱,一生畅意。”
温睿这才明白她这些日子并不完全是因为贺兰山的事情而烦忧;他又怎么可能对贺兰珏的不同之处全然无查,不过是因为喜欢她,便从不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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