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的极快,好在上兴隆寺的大路宽敞,她久病未愈,连车架都扶不住。待到了兴隆寺,智浅扶了她下车,才悄声道:“嘘,夜已深,我带你到正殿。”
“好。”
智浅扶着她悄悄入了正殿,走到了正殿最深处才停下:“此处有一密道,你入了密道后,一直往前走,便能出山,我恐怕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智浅师傅,奉喜呢?”
智浅放开她的手,扶着佛龛坐到了地上,她这才发现,地上竟有血渍。
“你受伤了?”
“无妨,贺兰,你听我讲,是我对不住你,一切因我而起,如今该结束了。”
“到底怎么了?”
“李大人还有子安都已经去了。”
去了?去哪里了?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是反复的张开嘴,却问不出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最后趴在佛龛边,泪流满面。
出城时还在庆幸终于能与他一起离开。原来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支箭刺穿他胸膛时,该有多疼!
智浅悔愧万分,可事已至此,他已无力回天:“若我当初未求你救他,便不会有这许多的事情,李大人也不至于亡故,是我害了你们。”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做,这世上又有谁能预料到将来的事情呢,只是不过一日,她便失去了奉喜和子安,从今往后,只能独活于世。
“这地道只有主持和我知晓,再无第三人,他即便猜出,也不会透露半字的,走吧。”
“已无牵挂,我还能去哪里。”
“李大人至死都只愿你能活下去。”
可她再也没有奉喜了,离京前夜她甚至还梦见他们俩一起上了周崇的大船,去了西洋,余生潇洒!
“你呢?”
“贫僧自当留在佛前忏悔,为逝者超度,为生者祈福。”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们死后还会受苦吗?”
“贫僧会为他们超度的,这一世不论喜乐与苦痛都会过去的。”
“那他们会去哪里呢?”
“死生轮回,不久,或许便会重返于世。”
“佛前所求当真都能如愿吗?”
“心诚则灵。”
“那可否祈求佛祖,不要抹去我的记忆,好让我生生世世都能找到奉喜。”
“佛说三世姻缘,你今生与他缘分未尽,自会有来世的。从此处下去,一直走,便能出山。”
“智浅师傅,保重。”
“保重。”
她下了地道后,按着智浅所说,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实在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也正是在那时入了那无尽雪原,起初她还有意识,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拼命的想要走出去,可渐渐的,那份意识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走了多久,除了风雪声,脚下的窸窣声,这广阔天地间,再无别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堕入了无边地狱,要在这地狱里将自己上一世的罪孽赎个干净才可离开。
不久,兴隆寺便起了大火,大火后又发生了地震,地动山摇,地道里也震下些碎石块,砸醒了她。
她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瞧见前头有光亮,便爬了出去。
外头天光大亮,只是她心里没了那口气,这外头的光景再好,她也不想去看,就呆坐在那地道的出口,如石像一般。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山里待了多久,只是等她再次下山,已经天下大改,天启不过7年,如今已是崇祯。
她回了西安,小兰已经成了亲,做了娘亲。她说天启七年皇帝驾崩后,曾有人来过此处寻她,并找出了来人留下的信件,大意是奉喜料到自己活不长久了,请周崇在他死后看顾于自己。
信里还留了一个地址。
贺兰珏收拾了行囊,带着天启7年初春为他画的那副画儿,下了江南。
路过南京时,她还去寻了齐笑,只听说她嫁得了良人,离开了南京。
便又启程前往苏州寻了周崇,周崇刚从西洋回来,听说有一位贺兰公子寻来,大喜!
他甚至已为他们二人立下了衣冠冢。
崇祯末年后,天下大乱,她随周崇的船队,下了西洋,一直到清初才回来。
故事讲完,贺兰山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竟已疲惫不堪了。
“只有你活下来了。”
“是。”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或许在密道里我就已经死了,而那雪原其实就是无边地狱,我夜夜在那地狱中徘徊,未能转世罢了。”
他有些轻蔑的笑了:“我最恨你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或许她说的都是真的,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能得了永生,可他真恨她这幅模样!
“要恨便多恨一些吧,咱们俩指不定谁先走呢。”谁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我筹谋了这么久,你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徒劳,我怎么能甘心!”
“那你预备如何?是喝了我的血,还是如李静所说把我剖了?”
“我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等我死了,世人很快就会忘记我,而关于我的记忆很快也会消失殆尽,这世上就再无贺兰山了。你有无穷尽的时间,可以随意挥霍,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恐惧。”
“小峰尚有些念想,我还能劝了他离去,你自小便没什么喜好,好不容易找着件事情做,还是徒劳一场,的确难以平复。”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信与不信,贺兰珏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喝了茶,起身准备离去。
“温睿呢?温睿是不是那个人?”
她未答,或许佛祖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求。
见她出来,温睿松了口气,下车去接她。
“谈的怎么样?”
“还不错。”
“去了这么久,我都着急了。”
上了车她便告诉了方垣,不用再管李静的事情,贺兰山已经处理好了。
这一切结束后,温睿终于回了剧组,因为贺兰珏想回满都胡宝格拉,他便赶着一月半月把戏杀了青,十一月中旬,和她一起踏上了前往内蒙的路。
他熬了几个大夜,在飞机上睡的很熟,贺兰珏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月余,他们常常一同入梦,温睿像是已经习惯了。
下了飞机,就瞧见了吉日格琅和其木格,其木格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没想到她竟然带着温睿回来了。
两个女人坐在后排聊着天儿,温睿坐在副驾上和吉日格琅说着话。
吉日格琅笑的爽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贺兰珏道:“对了,哈丹明天结婚,邀请了我们,你要一起去吗?”
听到这儿,贺兰珏才抬头:“这…不合适吧”
“他媳妇儿以前也是一位冰球运动员,两个人般配极了。”
温睿好奇这个哈丹是谁,问道:“谁结婚啊?”
“哈哈,说到哈丹…”吉日格琅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贺兰珏,温睿便明白了,看来是曾经的情敌。
“你替我随个礼就行了。”
老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还有上好的美酒,庆祝温睿的到来。
必勒格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大日子,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早早儿就巴望在了粘包外。
见到阿爸的车开回来,就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下车的贺兰珏:“贺兰,我等你好久了。”
“想我了?”
“额吉准备了好多吃的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吗?”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贺兰珏的生日是多久。
“哦,原来你是等着我来了好开吃啊。”
被拆穿了,必勒格不好意思的拉着她的手想赶快回粘包里去:“快来,快来,有你爱喝的酒。”
温睿跟着吉日格琅先去收拾了房间,吉日格琅还打趣的问他住一间还是两间。
回来的时候必勒格已经肯上排骨了。
贺兰珏给大家都倒了酒,她知道这是为了欢迎温睿的到来:“来,欢迎小睿再次来到马场,我会尽地主之谊,好好儿带你逛逛的。”
他看了眼贺兰珏杯子里的酒:“阿珏,你就别喝酒了。”
其木格想她最爱这点儿酒了,温睿不让她喝肯定有原因,便问道:“怎么了。”
他还替她掩饰:“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喝饮料吧。”
贺兰珏一口就饮了下去,冲着其木格笑,其木格也笑。
温睿不明所以,还是吉日格琅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说道:“别担心,贺兰那是国防身体,轻易不会有事儿的。”
“小睿,尝尝看,这可是好酒。”贺兰珏抬了他的酒杯,递到他嘴前。他抿了一口,确实不错,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因为温睿的到来,其木格非常的高兴,喝了不少酒,喝罢了酒就讲起了年轻时候的往事。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温睿便背了她回屋。
雪停以后,乌云也散了,月光格外亮堂。
“小睿,若有一日,我入了那梦,再也醒不过来,你可想过作何打算?”
“我也在梦里呀,还做什么打算。”
“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我和一起入梦,就一点也不怕?”
他笑的得意:“阿珏,我早就说过啦,梦里是你,我有什么好怕的,别人求不来的缘分,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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