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薇思接近子綬,原本只是奉了師父之命,要從子綬那裏打探尚宮最新的情報。薇思看到子綬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猜想其中必有隱情,她與子綬並不相識,貿然問他是不是鍾子綬,他一定不會承認,更不會將實情如實相告,所以薇思才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可當得知鍾陽公師徒並不在尚宮,而是在鍾陽府的幻境裏,薇思十分震驚。她既是開心又是難過,開心的是子繻沒有在尚宮裏遭受折磨,也沒有『委身』於楚言;難過的是,自己居然相信了楚言還有尚宮的那套鬼話,讓子繻和她都受了苦。要不是這樣,她早就把他們救出來了。幻術怎麼難解,也比不上極權和手段對人的愚弄。那個時候,子繻在幻境裏已待了一年多。

讀者可能會問,薇思不是吃絕情花了嗎?為什麼對子繻還沒忘情?

那就讓我們再次回到一年多之前的米瑪叢林。

那一日,在米瑪叢林的老樹上,薇思接過穎穎為她摘來的絕情花,扯下最外面那片盈盈之色的花瓣,放進嘴裏咀嚼。瞬間,她已感覺到一陣從沒有過的甜蜜和暖意從口中蔓延到身體,如絲如棉地將她環繞住,她感動得流淚,好想以整個身心把它捉緊,令它停留。只是那種感覺很虛無,她抓不住。

當蜜意褪去,苦澀疼痛便迅速從她的胸口向四周擴散,很快已抵達全身,心如鑽錐鑽刺,難受至極,卻又是那般手足無措,不知如何緩解,她驚恐、無助,想要叫喊,卻又如鯁在喉喊不出聲。

『思思!』穎穎看着薇思受苦痛折磨,她心裏也很焦急,『思思,不要等了,吃第二片花瓣吧!』

薇思聽了她的話,又扯下第二片花瓣,含到嘴裏。過了一陣子,身上的疼痛感漸漸消失,甜蜜和暖意又悄然回來了。雖然不及第一次的洶湧澎湃,但同樣令人感動。那種柔柔軟軟,甜中帶酸的感覺,令人好想再三回味,薇思的腦子裏浮現出她與子繻的相處日常,那種感覺真的很像,很像,薇思笑了。

笑着笑着,薇思就哭了,腦子裏的影像成了泡泡,一個個被戳破,她想伸手去捉,可是無論怎麼捉都捉不住。天旋地轉,苦澀酸楚襲來,她感到窒息,如一個不諳水性的人,腦袋一次次地被強壓進水裏,她用盡全身之力要冒出頭來。

和第一片花瓣相比,第二片帶來的痛苦已減了三分,薇思有了些思想準備,她咬着牙,盤腿閉目,忍受着,倔犟地抵禦着。

『思思,感受到痛苦就可以了,快吃第三片花瓣!』穎穎見薇思渾身顫抖,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仍是坐着不動,便急忙提醒她。

薇思依然閉着眼,她搖了搖頭,嘴唇微動說道:『不!我可以支持住。』

最後,薇思苦撐了半日,終於挺過了第二片絕情花瓣帶給她的窒息之痛。

望着雨過天青的薇思,穎穎鬆了一口氣,她掰着手指頭說:『思思,你吃了兩片花瓣,第一片減去三分的情,第二片減去兩分,你還剩下一、二、三、四、五分的愛情。』

『可以了,剩下的五分,就讓我慢慢淡忘好了。想着愛了那麼多年,叫我一下子忘掉,我也捨不得。』薇思嘆息道。

就是這樣,薇思保留了那五分的愛情,她知道,那個傷口還會時時作痛,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對子繻的愛也會慢慢地消散,以後的以後,當她想起和子繻相愛的事就如同聽着別人的故事一樣,或許還會發出一兩聲嘆息,還會感到唏噓,但傷口已不痛不癢了。

這次為了接近子綬,要跟他拉近距離,薇思編了一個藉口,說她要去救鍾陽公師徒。其實,那不僅僅是一個藉口,而是她的真心話,她的眼淚也是真的。她的內心還有那五分的愛情,可算是,餘情未了。

薇思得到子綬給出的線索,她再次進入鍾陽府去尋找那套失效的接收架和晶石。她在園子裏仔細搜索的時候,她不知道,子繻曾經來到她的身邊。子繻到過那時那刻那地,可惜兩人同在一地卻相隔着時間,不在同一個日晷內出現。

子繻因這意外的陪伴而雀躍,又因瞬間的分離而難過,對薇思日深的掛念,成了他在困境中支持他的強大力量。

薇思終於找回了接收架和晶石,從而也證實了子綬所說的都是實情。回到魅界,薇思向師父匯報了鍾陽公等人的下落以及收集得來的信息,師父交給她的任務就完成了,至於師父如何回覆魅界首領,那是師父的事,薇思也不想知道。

那時薇思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去找甄博聞,請他修理那套接收架和晶石,她要救出鍾陽公師徒。師父考慮了她的請求,同意了,並且答應協助她找出甄博聞的藏身之處。

薇思的師父之所以答應協助她,也是經過考量的,否則,師父只會任由薇思獨自去找,而不插手干預。他能給予協助,是因為他知道列疆系首領們的想法。

首領們認為,尚域應該要有一個有能力的人與掌握極致權力的端儀抗衡,只要有不同派別互相對抗,尚宮才會說點實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端儀把所有的事實遮掩起來。星球各部族趨向融合,部族之間的關係既是合作者又是對手,列疆系的首領們希望尚宮可以透明一些,而且更多地顯露出人性,因為脫離了人性,尚宮的真實想法和底細真的難以猜測。

甄博聞行事低調,如果不是師父動用列疆的資源協助,薇思未必能這麼快找到甄博聞。當年,甄博聞見鍾陽府被攻陷,他依靠的鍾陽公成了階下囚。而他一向與端儀不妥,自知端儀一定不會放過他,於是便帶着幻戰裝備逃到了列疆。

甄博聞是個玄術狂人,他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只熱衷於玄術的研究。到了列疆,他隱姓埋名獨棲於狹窄巷弄的小屋裏,沉醉在自己的研究當中。他的鄰居都以為他是一個木訥寡言的老夫子,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神奇人物。大概專業神人都是這般模樣。

薇思找到甄博聞,以那套失效的接收架和晶石取信於他,經過多番試驗,甄博聞在原有的實踐基礎上做出修正,終於復修了接收架,又用另一顆晶石代替了舊的那顆。這一來一回,又折騰了大半年,所以,鍾陽公師徒在幻境裏一呆就是兩年多。

薇思在鍾陽府的書房裏把接收架和晶石對接好,造出磁場,然後跳到花園裏一棵高大的樹上,背靠樹幹遠遠地看着。過了一段時間,磁場發揮了效力,鍾陽公師徒陸續回到了實境。

從遠處看到子繻的那一刻,薇思還是忍不住哭了,最後,她轉身離開,飛回了米瑪叢林。

數日後,子繻也動身前往米瑪叢林去尋找薇思。他會見到薇思嗎?薇思願意與他相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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