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這個時候的米瑪叢林,古樹老藤之間滲着綠意,夾雜着銀紅、杏黃、靛藍、雪青。子繻進入叢林之後卻無心欣賞,直接飛到他為薇思建造的樹屋那裏。

樹屋建在高高的樹上,可是屋裏屋外,樹上樹下都沒有人。樹屋似是許久沒有人來過,新出的藤蔓已爬上了牆身屋頂,連觀星的窗戶也被遮擋了。

薇思為什麼沒來過?是因為自己不能來,她也不來了嗎?她應該知道他已從幻境裏出來,不來見也算了,為什麼不在樹屋等他一下呢?

子繻的腦子裏帶着許多疑問,獨自在叢林裏漫無目的地遊蕩着,趁機把這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思緒理一理,或許還會碰巧遇到個熟人或者精靈,可以告訴他有關薇思的消息。

『嘿!思思的情郎!不對!前面的那個人,你來做什麼?』果真讓他碰上了,不過說話不甚客氣,還帶着怒氣與質問。子繻聽見喊聲,大概也知道來者是誰。

子繻轉過頭,穎穎拍着翅膀追了上來。

『穎穎,你來得正好,你知道薇思在哪兒嗎?』子繻問她。

穎穎收起背上的小翅膀,跳到地上,斜睨着他,說:『當然知道!你找她幹什麼?你不是跟別人一起了嗎?你不是喜歡上別人,不愛思思了嗎?』

子繻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他又立即把那一串問號反饋給穎穎:『你是說我嗎?我跟別人一起?我喜歡上別人?你從哪裏聽到的?』

『不是說你,我說誰呀?思思告訴我的,那還有假?』穎穎反駁道。

『沒有這樣的事!可能有什麼誤會了,你快帶我去見思思。』子繻著急地說。

穎穎覺得奇怪,思思的情郎居然不承認。她拍拍翅膀,飛了起來,回頭對子繻說:『你跟上,我帶你去找她。』

子繻也跟着她飛到半空。

『我不知道有什麼誤會,總之思思這樣說,我就相信她。她還為了這件事吃下絕情花呢!』穎穎一邊飛,一邊數落他。

『絕情花?』子繻吃了一驚。

『對啊,吃了就可以把你忘掉,不再喜歡你了。』穎穎說。

『她要忘記我?為什麼?怎麼回事呀?穎穎,你快告訴我。』子繻急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剛從幻境裏出來,這個世界好像什麼都變了,他不相信薇思會因為見不到他而要忘了他,薇思絕對不會這樣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等會兒你見到她,你自己問她吧。』穎穎也有些迷糊了。

彷彿飛過了滄海桑田,穎穎帶着子繻來到一片幽幻之地,這裏古樹巨葉魔花纏繞,不時飄過一團團彩藍、靛紫、銅綠的幽光,如夢似幻。

前方傳來了嬉笑聲,遠看已見到好些人,或許是精靈,他們圍在一起,似是在玩樂。子繻感知薇思就在那裏,定了定眼神,已見她在人群中,她的臉上帶着笑,笑得眉眼彎彎。

子繻叫住穎穎,說自己想在這裏逗留一陣,不用告訴薇思他來了,他想遠遠地看着她,不想打擾了她的興致。穎穎應允,自行向人群飛了過去。子繻則躍上旁邊一棵高樹,坐在枝幹上。

前面那些人正圍着一個房子大小的玻璃球,球面變幻着七彩的光。薇思和一個精靈已走進玻璃球中,球外有人打起邦戈鼓,球內隨即彈出一團團彩色光影,彩光形成不同的圖案,有羽毛、葉子、花朵等等。薇思與那個精靈一躍而起,他們要用身體上任何一個部分,去擊打或者觸碰彈出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彩光影子。

看得出薇思並沒有運用特別的功力,相信那是遊戲規則。為了增加接觸點,她把那三條毛茸茸的尾巴都放了出來,人在半空中騰飛旋轉,衣袂飄飄,再加上三條尾巴有節奏地彈動,既動感靈活又令人感覺悠然。只見她時而扭動腰肢,以頭肩觸物;時而勾伸雙腿,讓腳尖點畫;時而又打個空翻,舒展玉臂以手掌兜抱,十足仙子遊戲人間。與她一道的叢林精靈也不弱,兩人互相配合,做出優美的舞姿。

玻璃球外的人抬頭仰望,發出陣陣歡呼聲,觀眾們互相交談又互相嬉耍,十分熱鬧。

人群中,有位穿着藍紫衣袍的男子,容顏俊美,倜儻不羈,他與眾人一起仰望着玻璃球內的表演,微笑着鼓掌。看他的舉止,應該是個貴冑,旁邊的三數人似是他的隨行者,聽他們稱呼那男子為『信少』,而那十個八個叢林精靈則親熱地叫他『懷信哥哥』。

鼓點停了,薇思與精靈徐徐降落,她臉上那抑制不住的笑意如同盛開了的花朵。薇思從球內走出,懷信迎上前,其他精靈就好奇地鑽進玻璃球裏玩耍。

『我這個靈球的遊戲好不好玩?』懷信笑着問她。

『好玩!好玩極了!我好久沒玩得那麼開心了。』薇思玩得盡興,看起來神采飛揚。

『你高興就好,這個靈球是專為你做的,送給你了。』懷信說道。

薇思莞爾,說道:『我可不能收,太珍貴了,如果我收下,就於禮不合了。』

懷信聽了,有些失望,他說:『有什麼合不合的,你從來就不是那麼在意禮數的人。我一心一意打造出這個靈球,就只想送給你。難道……難道我連一點機會也沒有?』

薇思瞧着他,然後把他拉到一邊。兩人站定,相對而立。薇思攤開雙手,又收成拳頭,微微一笑說:『我自己沒有,所以給不了你。』

懷信垂頭,低聲說道:『我要的並不多。』

『我心裏對你全是感激,感激你對我所有的好。只是,我不能用你想要的機會來回報你,我也感到很難過。』薇思真誠地說道。

『明白了,』懷信勉強笑了笑,『這個靈球,是我特意為你而做的,就當是多謝你引薦我,讓我有機會拜甄博聞為師的謝禮吧。這樣說,你會收下了吧?』

薇思瞬間被感動了,鼻子酸酸的,她馬上以手覆嘴按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笑着哭了,說:『謝謝你,謝謝你理解……我現在不知是笑還是哭……你讓我靜靜……這份謝禮很合我心意,我很喜歡。我也替那些小精靈感謝你,你為他們帶來了歡樂,你看看……』薇思用手指指向玻璃球,只見那些小精靈在裏面飛來飛去,忘乎所以。

懷信順着薇思指示的方向看去,他的臉上浮現出一些笑意。

『懷信哥哥,你是個玄術天才,我真心覺得,你跟着甄博聞學習,以後必有所成。』薇思用手背拭去臉上的淚水。

『思思,我們不要再謝來謝去了。我走了,希望你永遠開心快樂。』懷信向薇思合掌告辭。

『你也要快樂。』薇思看着步遠的懷信說。

懷信走到玻璃球旁邊,叫上那幾個隨行者一同離開。穎穎見薇思獨自回來,便向她飛了過去。

『思思,懷信哥哥對你那麼好,你又讓人家失望了。』穎穎為懷信鳴不平。

薇思嘆了口氣,道:『情能傷人。我帶着一顆殘缺的情心,如果為了報答他而給他一個假的希望,我做不到,對他也不公平。懷信哥哥是個很好的人,他值得擁有一個對他一心一意的人與他作伴。穎穎,你明白嗎?』

穎穎想了想,好像沒想明白,突然,她指着薇思身後,喊道:『思思,有個人找你。』

薇思轉身,看見剛從樹上跳下來的子繻,正一步步向她走來。她呆住了。

時間像是瞬間凝住了,這十幾步的距離,恍如隔世。子繻眼眸中只有薇思,他抬起雙臂,期待着薇思能像以往那樣向他飛奔而來,撲入他懷中。

薇思僵立在原地,臉上分不清是喜是悲,滿眼的委屈,眸中已盈滿了淚水。她咬着唇,望着那張熟悉的臉孔,在面前漸漸放大。

子繻輕輕拉起她的手,四目交互凝視,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剛才我都看見了。我知道是你找到甄博聞,把我們救了出來。這兩年多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跟我講,不急。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子繻溫柔地說道。

『是的,太多了。』薇思喃喃而語。

子繻對她微微一笑,說:『好久沒聽到姑奶奶喊我孫子了,好想聽。』

薇思吸了吸鼻子,說:『你不再是我的孫子了。』

『為什麼?』子繻驚訝地問。

『因為我失察了,才會落到如此境地,我理應自降輩份。』薇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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