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行也的强制要求下,许雀换上了新衣服,这是她所有衣服里颜色最打眼的一件。
尽管他有心糊弄,她也知道这件衣服价格不菲。
她承认自己有点矫情,现在又有点后悔收下。
关于比赛演出服,许雀打定主意要自己做,她有缝纫衣服的经验,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钱的问题。
她要节省生活费,超过正常花费的每一分都是在透支。
去布料市场的路线顾行也竟也知道。
他带着她游刃有余地穿过每一条小道,说着流利的方言和卖家打交道,熟悉的像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许雀好奇许久,“你为什么会讲本地话?”
学校要求学生使用普通话,连她也不怎么会说。
走了太久有点热,顾行也拉开拉链敞开怀,扇了扇风,“我妈是峦城人。”
“哦。”
但是她还有好多疑问,憋着,没问。
顾行也微顿,接着说:“我爷爷从小就给我请了语言老师,他是峦城人。他总觉得我失去了父母,需要从相关的东西上找到共鸣吧。”
不止语言,他从小就被爷爷亲口灌输父母的事迹,他们的兴趣爱好,他们相爱的经过。
他毫无触动。
有人能记得五岁之前发生过的事,而和父母有关的事,他一个也想不起来。
爷爷说要是他们能活下来,一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父母。
那又怎么样呢?
许雀父母健在,她却活得还没有孤儿自在。
顾行也心想,这世界还真是他妈的“公平”。
许雀停下脚步。
她面前是一家照相馆,墙漆斑驳,门檐上挂着的招牌还残留着上世纪的影子。
大大小小的照片被贴在橱窗里,黑白的、彩色的。
她不由自主盯着其中的一张瞧,女人的笑温和而灿烂,不由自主地想,要是他父母都在的话,他会不会活得更加恣意和幸福?
“做什么呢?”
顾行也走了段路,发现她没跟上,转身等她。
许雀回神,急忙走到他身边。
她抱着一堆材料,越走越觉得吃力。
他那视线瞟过来:“累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吱声。
“再坚持会儿。”他拿起手机把玩着,页面像是个小游戏,同时淡淡地说,“很快就到车站了。”
正常来讲,这时候不应该说“我帮你”或者“要不要我帮你”?
果然不是“正常人”。
刚得到他的馈赠,而且他还帮她拎着衣服,许雀不应该道德绑架,但是她的手臂真得要拿不住了。
顾行也下巴微抬,浓密睫毛在阴影下划成一道天然的眼线,视线落在她微颤的双臂上,无动于衷。
许雀实在没撑住,双手一送,在东西坠地前,她急忙将东西都怼到他的怀里。
都怪当时根本没想起来问老板要个袋子。
东西是怼到他怀里了,可惜这人的自觉性从来为零,更是将双手抬高。
小东西顺着空隙滚到地上。
许雀夹着那卷洁白的布料,努力不让它沾染尘埃,语气不禁带了点抱怨:“你可以帮我拿的。”
他挑眉:“为什么帮你?”
“……你手空着。”
“拿着手机呢。”
许雀实话说:“我不想弄脏布,你接一下,好不好?”
绵软轻飘的语气现在可不好使。
顾行也漫不经心道:“反正要洗。”
“下午还有主课。”
“我无所谓。”
“对我很重要!”
“那是你自己的事。”
眼看布料从手臂上越滑越下,许雀急了:“快点帮我一下,我手臂好酸!”
“累了?”
“嗯嗯。”
像是触发了正确答案,顾行也随即收了手机,双臂往前拢过她怀里的东西,稳稳托住,“这些事,你说了我才知道,是吧。”
“以后,不管开心了还是伤心了,累了饿了,都要告诉我,嗯?”
他不仅能够单臂圈住所有东西,还能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好不容易被她整理好的头发又乱了。
许雀抬头撞进那双眼底,暗处泛着点幽绿色的眼眸此刻是难得的温柔。
“嗯。”她轻声应道。
-
许雀有缝纫衣服的经验却没有设计的天赋,她画了半天的草图,成果连李建都看不明白。
“这是……”他仔细措辞,“尖刺?”
破茧成蝶,勇踏荆棘,很符合主题嘛。
许雀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呃,那啥,是鳞片?”
那什么鱼跃龙门,在逆境中坚持不放弃的精神,很好。
许雀摇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巴下来。
不等李建继续猜,已经有人从他手里抽走了草稿纸。
许雀立刻伸手去捂,顾行也抬手挡开,眼见他视线已落在了上面,双手垂放在腿上,也就不再做无用功。
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比被老师喊到讲台上回答问题还要坐立不安。
“羽毛。”
他那慵懒清沉腔调也像羽毛一般柔柔地扫过她的心尖。
汲取了养分和阳光的花卉顿时元气起来,她咬住唇,眼眸微弯,不住地点头。
“哇,也哥你也太厉害了。”
不是他说,就这分辨能力,足以载入史册。
顾行也坐在桌上,左手仍捏着那张草稿,另一手插兜,目光淡淡落到他身上:“你今天没事?”
“没事啊。”李建摸不着头脑,不是他喊他来教室看看许雀在做什么的吗。
他看看顾行也又看看许雀,不甚灵光的大脑猛地悟出点什么——一定是也哥要给她辅导作业!
上个星期的月考许雀成绩下滑,李建不禁在内心摩挲下巴,逻辑链很完美。
“得嘞,我这就走这就走,你们慢聊。”
他五指一并在耳边往上一划,溜得特快。
他们所在的这间教室被废弃,平时用来堆放不用的桌椅和杂物。
李建和吴理经常喜欢在这里打牌睡觉,因此清了两张桌。
自从顾行也来了之后,就不怎么再用,现在因为许雀,他们又重新启用了这间教室。
顾行也伸腿踩在一张凳子的横杆上,朝她伸手。
许雀眨眨眼。
又惹到了他那股不耐烦的劲儿:“笔。”
许雀觉得他真得很双标,昨天让她不管什么都要说出来,而他还要她猜。
他不说,她怎么知道他要什么!
许雀只敢在心里愤愤,乖巧捻起桌上的铅笔双手奉上。
他接过去,没两分钟,这根再普通不过的2B铅笔,在他那修长的手指中被赋予了神一般的能力。
顾行也捏着草稿纸的顶端递到她面前。
许雀低头,看到那张在她手中废掉的作品又重新焕发了青春。
她仰起头来,明澄的眼眸在闪闪发亮。
他淡淡道:“基操。”
许雀:“?”
李惊帆打游戏时的口头禅,他心里一恼,怎么把这句话带出来。
他看了眼她虚心请教的小脸,重复道:“基本操作。”
许雀恍然大悟,她发自内心地倾慕:“你会画画?”
这对于手残党的她来说,对面简直是大神,
“一般般。”
顾行也双手往后一撑,单薄的圆领卫衣在腰间勾勒出道道褶皱,衣领下滑,清晰的锁骨展露无遗,线条流畅,宛若他在草稿纸上画的那寥寥几笔。
他皮肤本就白皙,那脖子上浓重的一线红色更将这颜色衬出几分仙气。
顾行也察觉到她的目光,偏眸。
许雀低头,在她的草稿上写写画画。
偏斜的夕阳镶在门框下,落了她满身余晖。
蓦地,顾行也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上的绒毛。
又过两天,顾行也将草稿纸定型成设计稿,吴理也不知从哪儿搞到个人台和一小型缝纫机。
他谦虚地表示:“我三表哥他女朋友家里废弃不要的。”
又因演出服的主题灵感,衣服上需要很多的羽毛。
吴理第二天就带了一兜子羽毛过来。
惹得众人频频观望。
从此以后,他的外号就变成了“吞·多啦A梦·峰”。
李建抓起那麻皮口袋里的羽毛,“我去,你从哪里搞来的。”
吞·多啦A梦·峰说:“我姑父家养的大白鹅,好几只,全让我薅了。”
李建竖起大拇指,“绝,你姑父没打你?”
他揉揉左肩膀,“我跑得快,没打着。”
羽毛来之不易,许雀难表谢意,她没什么拿出手的东西,吴理表示:“小事一桩不必挂怀,再说都是也……”
他蓦地止住话头。
许雀的脸还对着他,视线已经瞟到顾行也身上。
“……再说都是、也、该我做的。”吴理艰难地重复一遍。
“你舌头跟打结似的,会不会说话。”
李建翻白眼,平常咬文嚼字地挑他刺,自己连最基本的语法都不懂。
许雀半信半疑,仍盯着顾行也瞧。
板凳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那人站起来,拎过一旁的外套甩在身上。
“走了,带你们吃大餐。”
几个毫不专业的人聚在一起,许雀担下了剪裁缝纫布料的任务。
李建什么也不会,在旁打杂,端茶倒水擦汗一应俱全,顺带承包了所有人的午餐。
最让人意外的是吴理,缝羽毛是最繁琐无聊疲惫且需要针线活出众的地方,没想到他看着粗犷的一张脸,竟也手到擒来。
他谦虚道:“跟我奶长大的。”
最轻松的当属顾行也,他照旧我行我素,偶尔无故消失,偶尔在旁略坐。
只要他往那儿一坐,众人都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再加上李建在一旁“侍奉”,闲散的姿态活像清末时期的邪恶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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