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行也从梦中醒来。
他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出了会儿神,偏头朝身边看去。
床单上的褶皱提醒着他昨日并非幻想。
许雀确实在他身边,他抱着她睡着了。
他起床,却在房间里遍寻不到她的身影。
出门问顾知悠,顾知悠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其实顾知悠是知道的。
她昨天起夜喝水,碰上了她出门的身影。
夜那样沉,顾知悠还是没有瞧见她长什么样子。
她也没有开灯。
那女孩脚步微顿,正好站在窗的里面,似是发现了她疑惑的视线,抬起手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同时,也听到她轻轻地道:“不要说。”
顾知悠心想她当时一定是睡迷糊了,竟然点头答应了她。
她打心底也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知道以后她要为此背上六年的黑锅,她绝对以及肯定现在就告诉他!
不过,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顾知悠在摇完头后就慢慢折回床上睡了回笼觉。
顾行也拿起手机时发现和它放在一起的、许雀的手机不见了。
虽然这手机本来就是要交给她的。
可是,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十分,他便给了那点不对劲合理的解释。
顾行也出现在校园里的时间格外的正常。
以至于大多数学生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个传说中的转校生,有着混血基因的少年。
今天的他没有戴口罩,只盖了一顶黑色鸭舌帽,走进教室,下巴一抬,帽檐下的双眸便直直地朝前方的位置看去。
只是平时一定会有她身影的地方空着。
一张双人桌彻底空了下来。
他不由得抿起唇,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祝星礼正好在。
顾行也站在他面前,落了一片阴影在办公桌上。
祝星礼像是知道他来意似的,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
他仍站着,问:“她呢?”
对方也没废话,说:“她转班了。”
他紧跟着问,声音已然冷沉:“为什么?”
顾行也觉得这很不真实,让他开始怀疑还在做梦。
他常常能梦到自己的父母,也能梦见那座雪山,有时,梦中的父母还活在他的身边。
“是你逼她的?”顾行也很难不这么想。
祝星礼缓缓摇了摇头,温和地说:“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他顿了一顿,“我觉得没有谁比你更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
“我不清楚。”
他带着几分愤怒。
“我觉得你现在先冷静一下比较好……”
顾行也啪地一声按到他桌上的相框,幽邃的眼盛着滔天怒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她这么做,你脱不了干系。”
祝星礼盯着他按在相框上的手,神色也不由自主冷了下来,抬眸看他:“我只能说,她的选择是对的,她跟在你身边,永远找不到自我。”
顾行也沉默地望着他,然而,那双眼里表达的意思却很不相同。
他当然不这么认为。
什么没有自我?
他只会给她最好的,让她彻底摆脱困境,让她自由地、无忧无虑地区追逐自己的梦想。
他极力克制着,给予眼前这个昨天刚帮了他的男人尊严,却低眸瞧了一眼他手下的相框,带着几分目中无人的傲慢:
“天下教书的都一样,道理一大堆,自己却永远也找不出正确答案。”
这话顿时让祝星礼怔住。
随后,他反应过来,一张再斯文不过的脸也彻底冷了下来,“麻烦请你出去。”
顾行也走得不带一丝迟疑。
他连门上的班级标志都忘了看,一间间教室找过去,他看不见那些朝他投来的惊奇目光,他的眼中只能看得见她。
他脚步一顿,大喊:“许雀!”
那个挨着窗边的身影蓦地僵住,她没有回头,想要假装听不见。
可是太难了。
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顾行也走进来,闯进她的小地盘,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教室。
许雀反抗不得,后来也就放弃。
他一直将人带到艺术楼下,那里没人在上课。
他或许考虑了旁人目光带给她的反馈,却没有考虑她自身,如果一件事情她不想说,那她打死也不会说。
转角的避光处,他忽地停下来。
转身,逼近她的脸。
许雀来不及感受手腕上的痛感,因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太强,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却撞上了墙。
再也躲避不得。
他撑起墙壁,把所有微光都挡在外面,一双眼近得只在咫尺之间,却也冷得要命。
他压着嗓子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双她昨日里才吻过的眼,此时,既愤怒、质疑、又困惑,还有着那未曾展露过的眷恋。
那份独属于她的温柔。
似是察觉到她眼中的盈盈泪水,他不由得放缓也放轻了声音,“我们不是说过,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开心的事都要讲出来,只有说出来,我才能明白。”
顾行也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被那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手背。
他的心也跟着颤起来:“嗯?”
却看到她那恢复如春日樱花般的唇翕动了一下,又紧紧抿上。
就因这一下,他几近抓狂:“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用仅剩的耐心逼迫自己又等了两秒。
她还是不张嘴。
眼见他握拳朝自己袭来,许雀不由得闭上眼,却只感到一阵疾风从脸颊经过,随即,一声闷重的声响。
他一拳锤到了墙上。
她睁开眼,猝不及防撞入他微红的眼眶。
他又逼近,像是已经抱住了她。
他低下头看着她,那嗓音已经沙哑:“雀雀,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低声下气仍然换不来她至少一句的回答。
她满脸泪水,双唇紧闭,回望着他的眼眸清澄而坦荡,无声而倔强。
顾行也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
明明她今早还从自己的怀中醒来,明明昨天她还扑在他的怀中哭泣,仅一夜而已,她就毅然地做出了抉择,将他抛弃在未来人生的蓝图之外。
或许真的如李惊帆所说,女人都是善变的。
或许她一直都在假装,装得好真,骗得他身心俱疲。
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答案。
她想要走,那就随她。
顾行也收回手,他直起身来,那双在暗处里被深邃颜色占据了全部的眼里重归平淡,他略微扬起下巴,冷漠而傲慢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那身影走得不快不慢,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滑到地上。
两人不和的谣言很快就在校内传开。
自打那天起,李建已经有好长时间又没看见过顾行也了。
他不相信那传闻,吴理也不信。
他们都亲眼见过那天晚上,他失去理智的模样。
可是,时间一长,两人再也没有“同框”过。
李建找不到老大,只好去许雀那里寻求真相。
放学路上,李建在校门外蹲到她。
许雀也看见了他,这里没有别的同学,想装作无视也轻而易举。
只是,他追上来,按住她的肩膀,见她停下,又赶忙松开。
“你和也哥,最近怎么回事?”
便见许雀抬眸看了他一眼,静静的,无声无息。
李建终于明白吴理所说的“她现在不太一样了”是什么意思。
她以前也安静,是胆小乖巧的,现在的她,似乎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能量。
他形容不出。
只觉得她,看着不一样了。
因这一愣神,也就让许雀轻易离开了。
他没有追上去。
许雀最近找到了一份兼职,在原来舞蹈培训机构的对面,一家炸鸡店的周末临时工。
店主是位二十多岁的女性,听说她没有地方住,很乐意包下她的食宿。
面对她的善意,许雀第一时间犹豫了。
她原本可以住校的,不过这里离学校太远,上班的时间根本不够剩余。
店主姓刘,她租的房子就在隔了一条街的自建房内。
房子租给了三个人,每间都有单独的大门,刘沁那间相对来说大一些,这也是她愿意让许雀住进来的原因。
“不过床有点小,只能委屈你打打地铺了。”
许雀忙摇头。
她只有周末才在这里住上一两天,不委屈,况且她不收房费已经很好了。
看出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拘谨,刘沁随意拍了拍床,让她过来说说话。
只是,许雀并没有动。
她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垂落。
好意受了冷落,刘沁也没在意,知道她没有床褥,就把备用的一套铺在了地上的凉席上。
“夏天也不能睡冷地,到大了都是毛病。”
刘沁话很多,人也很热情,从出来打工讲到现在终于当上了店长。
她履历丰富,很难想象是个才二十四岁的女人。
她叹气:“还是上学好啊,我现在都想重新回去上学,当时没好好学,真后悔,可惜我现在这个脑子也学不进去了,尽是想着怎么赚钱。”
她说完看向许雀,“你只要好好上学,钱少不了你的。”
许雀迎上她的目光,片刻,微微弯了唇角。
“……谢谢。”
“太客气,今天姐请你吃饭,以后炸鸡店里的东西也随便你吃 。”
许雀上手慢,尽管她已经努力学了,学会那些炸鸡的基本要领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刘沁一看,便让她打个下手,慢慢来。
刘沁越是安慰她,她越是自责。
发誓一定不要添麻烦。
许是心理作用有效,许是刘沁一直在旁边夸她,她炸鸡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戴上围裙、手套、口罩和帽子,俨然谁也认不出来的模样。
而当一位客人踏足的下一秒,就立刻认出她来。
顾知悠:奇怪,我怎么老觉得有人躲在屋里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月光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