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天空如洗。
从车站出去，许雀去了当地的酒店，酒店原本可以选择靠近工作场地附近的，不论是好是坏，她都可以将就。
可是身旁这位对待衣食住行极为挑剔，分明以前他在峦城时不是这样的。
顾行也不知道他从前什么样，只从前台拿过房卡，用卡的边缘轻轻抵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甚温和：“合同上的工资没拿到手？”
言外之意则是，既然那么有钱了，也不要吝啬这一点小钱。
许雀可不觉得这是小钱，一晚就花掉四位数的金额。
以前她打工时，一个月才能挣到这个数字。
顾行也不由分说，拽着她坐进电梯前往酒店房间。
房间是套间，有大小两个卧室。
许雀住进最小的那个，放下行李后她就要前往合作地点。
她不由得问向顾行也：“待会儿你要做什么？”
就在昨天晚上，要是计较的话，那时候的时间也可以算作今天。
她说出要去X市后，没料到他应声，说：“我也去。”
她不禁问到，要是他走了，公司怎么办。
顾行也便笑，笑她的那点糊涂的脑袋瓜子，弹了弹她的脑门，“要是我走了公司会垮，那这些人不养也罢。”
唔，许雀感觉又被他鄙视了呢。
既然这么聪明，来X市也不仅仅是为了陪她吧，兴许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顾行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收拾行李箱里的衣服，长长的秀发披在肩后，自然垂下弧度，蜷曲的发尾将要触碰到那纤细的腰肢。
一旁摊开的行李，他扫过夹袋里鼓鼓囊囊的耳机盒，清沉的声音因疲惫而略微沙哑。
从港城飞至东城，再从东城坐高铁抵达X市，路途上他难以入睡，除了昨天晚上的几个小时，几乎不曾合过眼。
“你说呢？”
许雀转头看他，没有涂口红的唇色透着春天的粉嫩，在这即将逝去的夏天里，显得尤为特别。
她微微张开嘴，有点惊讶：“你要跟我去？”
“废话。”
要不然，他来这边是为什么了。
他走过来，在许雀全身心都放在那一堆衣服上时，蹲下挑起夹袋，从里面拿出那个耳机盒。
这动作并未惊动许雀。
包装盒早就被拆开，只是东西还被放置在盒子里，崭新的黑色耳机线显示着它从未被人使用。
一款早就过时的廉价耳机。
顾行也觉得这玩儿意有点眼熟。
许雀整理好这大半箱的衣服，其中一半都来自顾行也。
出发前就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衣服。
明明只有两天的行程。
身旁许久没了动静，许雀侧眸，他正单脚撑着地面蹲着，低眸凝神，深邃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转而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下子扑过去，夺过他手中的包装盒。
顾行也毫无防备，就这么看着她把那盒子藏到身后，塞到被子底下。
若是之前他还没想到些什么，看到她这幅欲盖弥彰的慌张神态，那件呼之欲出的旧事也就浮现在了眼前。
白日悠悠，她脸上的表情既抱歉又自责。
烂漫的阳光下，他看到了地上那半只被踩碎露出里面金属线的耳机。
当时的旧物既然损坏，早就不知去向。
她这副耳机仍然完好无损。
顾行也竟不知那时的她还有这样的打算，他明确告诉她不用在意。
只是内心极度的喜悦怎么也遮掩不了，那双眼睛也熠熠生辉，望着她，问：“你为何不送？”
许雀躲开他的视线，半靠着床，“……没想送。”
一开始或许不是这个原因，但后来看到吴理送给他的耳机后，她就真的不想送了。
顾行也坐过来，挨着她的肩膀，伸手撩开她脸颊边的碎发，抬起她的脸，“为何还留着？”
一连两个追问，似要将从前的过往追究到底。
许雀很想忽略他嘴边的笑意，总觉得答案一说出来，他会更加忘乎所以。
顾行也却好似猜到她的心中所想，实在没忍住，笑出声，笑声沉沉。
又蓦地放低了嗓音，这炽烈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舍不得。”
他极为肯定。
她舍不得丢掉。
好像得到了她这个答案，他就能确定一件事，使得那本就重要的事情再度变得难以割舍。
许雀实在不想给他这个好脸，但……事实如此。
她的确舍不得丢掉。
不过，“……我当初去退，店老板说不给退，才留着。”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她怎么舍得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呢。
听到这矫枉过正的答案，他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像摸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嗯，勤俭节约是个好习惯，非常好的习惯，希望跟你每天早晨都要谢我的那个习惯，一并保持下去。”
“……”
她就知道！
一旦他得到了答案会更加得寸进尺。
陈甜鱼知晓顾行也会跟她一起同行后把原本名单上的小助理划掉，又极为有眼色地另住了一间酒店。
下午的合作进程非常愉快，除了某人时不时地提出要求。
各种无礼的、略显傲慢的“请求”。
比如，不允许许雀暴露在太阳下。
可是室外拍摄怎么能避免阳光呢，尤其是早晨与傍晚的日光，那是极好的灯光师也媲美不了的绝佳因素。
偏偏，他连这一点也不允许。
陈甜鱼好几次差点没忍住，一方面提醒自己对方是金主爸爸，一方面又自我催眠，谁让他已经撒谎是许雀的经纪人了呢。
她这个假的，在一旁充当小助理。
许雀也觉得他过分，奈何那人轻轻一句没什么重量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顾行也在与人谈判的空隙中，旁若无人地抓住她的手，“我舍不得。”
是在跟她讲，也是在告诉对面的甲方。
轻薄的绯色逐渐爬上脸颊，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又悄悄蔓延至锁骨。
许雀垂眸望向桌面，强装淡定。
对面的人视线暧昧几分，却也能看出来男人身份的不凡，或许不止经纪人那么简单。
他不免恭维几句：“之前就盼着和许小姐合作，今天见了，却是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还要年轻。”
顾行也淡笑不语，似将他的称赞全部收入囊中。
却在合作结束后换上一副面孔，在对方前来邀请会餐时只低眸，撑着脸漫不经心地划弄手机。
对方一连说了两次，还略微提高了音量。
顾行也仍没有将注意力分过来一丝一毫，他微微冷了脸，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大老板，不至于热脸碰冷屁股。
又在离开时注意到他耳朵上的耳机，一时不愉快的心情也消散了许多。
许雀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戴着那副耳机，正欲伸手碰触，他却忽然抬起头来。
“好了？”
许雀点头，提醒他：“音质不太好，你不要用它听歌。”
她虽然没用过，却也拿出来插试。
许是放得太久的缘故，六年的时间足以让它在无声的消耗中变得越加粗劣。
她说晚了。
顾行也早已领略过这呕哑嘲哳的音质，至于现在还挂在他的耳朵上，充其量当个装饰品。
不过偶尔也大有用处。
方才，不是就显出它的作用了？
许雀见他迟迟不起身，凑过去，视线也就下意识落在他的手机上。
他的手机没有防窥膜，一下子就被她看清全部。
她却忽然觉得这有偷窥他**的冒犯，急忙将目光收了回来，顾行也侧眸过来，盯了她两秒，把手机递到她手中。
“帮我拿着。”
他摇摇手腕，“很酸。”
几百克的手机能让他的手腕累成这样？
许雀腹诽着，又听他说：“顺便再帮我看看那微博底下的评论。”
那几个之前就活跃在她评论底下的账号转移了阵地，在齐野的微博下展开激烈讨论。
许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眸看向顾行也，询问用意。
顾行也却闭上眼，仰在沙发上，问道：“说了什么？”
许雀认真看过去，浏览一遍，已经有些明白。
那个叫“枯木不逢春”的评论已被赞到第一名。
她艾特的大佬不知有没有现身。
大概是前两天拍戏的状态还在，又或是那导演严苛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入了每个人的角色。
念完前几名，便听得顾行也又问：“第一个评论下面，继续。”
而他的声音则浮现几分沙哑，似乎被她的语气蛊惑，将要陷入梦中。
她打开最高赞的评论，带着几分迫切，因为她也想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分辨出这两张照片的区别。
从内容上来看，都是男人的手掌。
从光线上看，也极为相似。
[wink姐昂是手控]：sorry，有点事迟到了[图片]
日期是今天早晨。
图片里的内容许雀再熟悉不过，是从她微博里发出的那张照片，顾行也的照片。
评论里一片沸腾。
说大佬不愧是大佬，早有先见之明。
然而，也有人说她还是没有鉴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的手啊。
顾行也没听到她念评论的声音，几声轻盈的笑像蝴蝶一样飞到他的耳边。
他顿了下，睁开眼，将她站在窗旁的身影纳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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