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雀还真不知道这辆车这么贵，只觉得它看起来很特别。
顾知悠口中那辆他几乎没开过的、费尽心思运到东城的车，原来是这辆。
正倚着车门的顾行也像是侧面长了眼睛似的，抬头看过来，藏在兜帽里的脸也就暴露在了那堆手机的视野里。
他却只盯着许雀，在她的迟疑中，神色越发地沉。
许雀抬起手用手机勉强挡住脸，走了过去，一时间还打不开车门。
顾行也看着她那略显焦躁的模样，离开车身。
“我见不得人？”他问道。
明明挡着脸的是她，见不得人的也是她。
稍稍远离了别人的镜头，许雀才敢把手拿下来，正面对上顾行也的脸，挡住身后好奇的视线。
顾行也悠悠往她身后瞧了一眼，无视那些举着的手机，再落回她的身上。
那车门她用力拽了好几次也没打开，上次好像是顾行也帮她开的。
许雀对着他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那句话是对她不让他进公司找她的指责。
她伸出手指拽住他的袖口，不轻不重地晃了下。
“对不起嘛。”她好言道歉。
她发誓，不让他进去只是不想造成更大的轰动。
顾行也微微抬了下眉毛，对她的撒娇熟视无睹，双手抱胸，无动于衷，不偏不倚地堵在门前。
显然，他不满意。
许雀瞄了一眼驾驶位的门，那边站的人更多，她果断放弃从驾驶位爬到副驾的念头。
顾行也看她心不在焉，有意避重就轻的态度，冷哼一声：“我见不得人，别人的手想拉就拉。”
不意外他会看到，从他一开始阴沉的语气她就察觉到了。
可是，“我没拉他的手，那是为了应付他的前妻。”
许雀抿住唇，解释道。
“哦？”顾行也拽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做了一个攥住的动作，眼眸深邃幽沉，死死地盯着她，“这是什么？”
“……那只是他的手帕。”
“手帕？”
许雀瞧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我？”
“还不是因为你不合时宜地跟我发那些信息，害我掉眼泪。”
她哭还成他的不是了。
顾行也确认：“他给你擦眼泪，你没躲。”
许雀着急：“我跟你说了，那是做戏应付他的前妻。”
“他前妻有眼睛，他也不至于没有脑子。”顾行也醒悟过来，点头，“他的确没脑子。”
又伸出手点她额头，使了八分力气，“我看你的脑子也被狗吃了。”
许雀低下头，不服气地轻声辩解：“他之前帮过我的忙，我也要帮他一次的。”
她话音未落，顾行也的眉头已经拧起来，淡淡地看着她：“帮你的忙，什么时候。”
如果在他不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他或许可以理解。
至于其他，秋后算账。
许雀犹犹豫豫不敢说，是上次她叫了老板的大名，而对方耐心配合的那次。
她能想象地出来自己说了之后，被扒皮抽筋的“惨烈”场景。
“反正……”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想着说词，她灵光一现，直直看向顾行也的眼睛，带着惊讶，“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这种东西可从来不写在他的字典内。
顾行也眉眼间意欲一沉，眼睛却一眨不眨地不动声色地看尽她脸上所有的愉悦和那几分可爱的笑容。
几息之间，他的想法变了又变，最终不屑地撇开视线，让眼底的不自在彻底暴露：“没有。”
这幅被发现了还要强装淡定的模样，还说没有。
所有沉闷的情绪被一扫而空，许雀凑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也给他一颗糖，柔声细语：“他帮我一次，我帮他一次，两清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次了，你不要吃醋。”
顾行也依旧偏头看向一旁，没有理她。
许雀偎进他的怀里，蹭了蹭：“嗯？”
许久，某人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颇为冷酷：“嗯。”
听见他应声，许雀不顾众人在场，又掂起脚尖亲了他的唇角。
她听着远处微高的呼声，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看他。
所以现在，能把车门给她打开了么。
围观的吃瓜群众眼见着男主人公又亲了回去，啧啧称叹。
待到车子消失在视野里，有人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场景。
她找出点赞过的视频，挨个翻找，发现一条视频。
不止里面的跑车与刚才那辆一模一样，就连视频的主角都是复制粘贴，除了衣着不同。
没过多久，这条曾经只有几千赞的视频瞬间被冲到了几十万赞。
网络上的用户总有交集之处，更何况乐亚昨天刚发布了许雀拍摄出来的短视频。
没来得及撤退的网民立刻顺藤摸瓜，摸到了这里。
[kumu]：小说照进现实！！
[一一汗]：像摆拍。
[全平台快丫丫]：（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不知名路人]：你们看手，这不就是许雀微博里的那个男人吗。
众人一经他提醒，瞬间也从粉色的泡泡中反应过来，不用wink姐出马，这手的主人瞬间就有了着落。
像周宇轩这么大的小学生都开始使用上了电子设备，然而峦城里这样的情况属于少数，多数学生只戴了电子手表。
从教学楼走到大门的这段路上，他们围在周宇轩的身边，争相看着他的手机。
一堆小孩刷着短视频，有人嚷着要看跳舞的，有人要看机甲，还有人想看动画片，
他们脚步也慢下来，嘻嘻哈哈地推攘着。
周宇轩在这件事情有着所有权，他是老大，他说的算。
一看到不相关的内容他就立刻划走，再一次划走时，一旁的小女生伸手过来，说道：“看这个。”
他微顿，划回去给她看。
周围的小男孩顿时挤眉弄眼地戏弄他，他白了个眼不理。
周宇轩也跟着去看，画面拍得像电影？他不知道这形容对不对。
他正觉得有些奇怪，其他人已经嚷了起来：“这个女的长得好像你妈啊，你妈是不是去拍电影了。”
“你妈才去拍电影了呢。”
周宇轩怼回去，“拍电影”在他们口中另有含义。
虽然他不喜欢他妈，但更不喜欢别人由此攻击他。
出了校门各自被家长接走，张虹回到家看到周宇轩还抱着手机，顿时拍了他一下，“还不快去写作业。”
“你懂什么，我这是写作业之前的放松，只有好好放松才能写作业。”
他转了下眼睛，把手机举给张虹看。
“这是不是我姐？”
又是她。
阴魂不散地。
张虹没好气地往他手机里看去，不是白天他放的那个路边抓拍的视频里，而是许雀的网络短剧。
距离更近，镜头也更加清晰。
张虹紧皱眉头，看着她那与她七分相似的脸庞。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更加像她了，却比她更加明媚。
她陷进某种不可知的回忆里，又听她儿子说：
“她现在成为演员了，混得不错。”
他翘起二郎腿，“她这么笨都能混得这么好，你儿子天资聪颖，即使不学习也能超过她，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小小年纪，也不知跟谁学了一嘴油腔滑舌。
不像老实巴交的周强。
这句话的重点在“不学习”上，张虹有心想跟他掰扯，却又猛地生出几分无力。
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是要花钱。
就算是不吃不喝，家中穷的只剩一粒米，他也必须上学。
这是她辛辛苦苦这十几年，仅有的骄傲。
若是有人问她，会不会后悔当初与许志东离婚。
她依旧会说不后悔，旁人琢磨她的语气，却觉得那多半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张虹终于狠得下心打了周宇轩一巴掌。
周宇轩怒目而睁，上来就疯狂地撕扯她。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告诉奶奶！”
张虹不再怕地：“你去告啊，看是她死得快还是我活得久。”
周宇轩被她凌厉的语气吼住，视线瞄到一旁的窗户上。
张虹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刻薄的脸越发冷漠：“你要是想学她，也别砸窗，现在立刻就收拾书包走出去。”
从房间里走出来，听得卧室门“嘭”地一声，紧接着是门上锁的声音。
里面传来周宇轩的暴怒：“我恨你！”
张虹再次恨上许雀，如果不是她为乖宝做了个反面教材，她儿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家里没了许雀，一切家务都要张虹亲自来做。
原本细嫩如少女的手仿佛在一夜之间刻上了老年人的痕迹，她看着手上深嵌的纹路，愤愤扔了抹布，出门买菜。
菜摊边，几块钱的青菜跟老板买家还价，回来经过小巷口，张虹回头，看到身后几米之外的人。
当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时，那人也走了几步停下。
张虹不由得加快脚步。
那人脚步也更加快，她心生恐怖，不知对方是劫财还是劫色。
“啊！”张虹尖叫，甩不开猛地握上来的手。
那人声音如砂粗粝：“你就是许雀的妈？”
张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怕极了，拼命求饶：“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认识她，你有什么事去找她，和我无关。”
那人在她的脸上一扫，确认她就是许雀的母亲，森然一笑，露出参差渍黄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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