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模型却让他的梦有了具体实感。
江辞突然低下头,手指轻微颤抖,片刻后抬手用力抹了抹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周霁川来到江辞面前,低声说:“小辞,这个模型是老陈他们前两天加班做出来的,还按照你的设计涂了颜色,如果你能看见,就会知道实物比你做出来的效果图还要好看。”
他半蹲下来,微微仰头看着江辞,握住江辞的手,语气带着祈求:“跟我回北城吧,让你重新可以看见,行吗?”
江辞深深低着头,半晌后,他突然伸手推开周霁川,抱着模型起身,不管不顾胡乱朝前面走去。
江辞用力不小,周霁川不提防被推倒在地,他也不管身上沾的土,连忙站起来追上去,想要扶着江辞,又被江辞推开,两人拉扯着,跟打架似的,走得踉踉跄跄,。
设计部老陈带着一众下属,目瞪口呆看着平日稳重高冷的周总,像是换了个人,一次次被江辞推开,又一次次跟上去,好脾气地哄着:“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你眼睛看不见,我就扶你回去。”
江辞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却一直抱着那个模型没松手。
最终周霁川还是没能把江辞带回北城,只留下那个模型,还有一支新带来的红玫瑰。
走之前,周霁川跟小齐絮絮交代着,麻烦她多照顾些江辞,眼睛一直恋恋不舍地粘在江辞身上。
江辞置若罔闻,梗着脖子对墙坐着,头都不回一下。
天色又暗了下去,外面起了风,落叶和枯草被卷起来,周霁川离开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落寞。
江辞似乎是铁了心不再理会,可小齐敏锐察觉出,这次周霁川离开后,江辞有些不一样了。
来这里两个月,江辞行为一直很正常,吃饭,洗漱,睡觉,起床,人却总是飘着的,仿佛就是人在这里,魂却不知荡在何处似的。
而今天,江辞终于有一绺魂魄归了位,整个人渐渐沉了下来。
他一直捧着那个模型,一边轻轻摸索,一边思考着什么,就连睡觉都把模型放在被窝里,而床头的可乐瓶里,插着两只红玫瑰。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
江辞吃完午饭后,没有出门,只窝在沙发里,旁边端端正正摆着那个模型。
有人敲了敲门,江辞预料之中地转过去,“你现在工作这么清闲……”
话没说完,却被杂乱声音打断,除了急切脚步声,还有硬物拄地的声音,接着江辞被一个人环着肩膀搂住,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辞你这个混蛋!”
江辞浑身僵硬一瞬,听到耳边急促呼吸声渐渐带上颤音,江辞闭了闭眼睛,抬手安抚地拍了拍这人后背,带着歉意小声说:“阿年。”
“你别他妈叫我阿年!”温知年愤怒地甩开江辞,他拄着拐杖想站直身体,却因动作太猛差点失去平衡,邢妍连忙在一旁扶住他,温声劝着:“小心。”
江辞听见邢妍的声音,仰着脸惊喜问道:“邢妍,你也来了?你们一起来的?”
温知年还在愤怒中,他转头对邢妍喝道:“你别回答他,他不是什么都不想管了吗?不是自己都走了吗?”
眼看温知年激动得脸色泛红,邢妍扶着温知年站稳,轻声劝慰着:“阿年,你冷静点儿,慢慢说。”
江辞听着二人对话,心里大概明白他们应该是跨过千辛万阻了,也没再出声,只露出欣慰笑容。
温知年偏头看着窗外平复情绪,过了半晌,回过头,看到江辞仰着脸朝着这边笑,眼神却空茫落不到实处,温知年眼眶一红,又转过头接着看窗外。
等温知年终于平静下来,仿佛泄了气,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把拐杖交给邢妍,哑着嗓子说:“阿妍,对不起,刚才不是想吼你……”
邢妍握住温知年的手,摇了摇头,又转头对江辞轻声说:“江辞,你真的担心死我们了……”又语气哽咽着说不下去。
其实,江辞离开之前,唯一还有牵挂和歉意的,就是温知年。
江辞12岁母亲去世后,他回到江家,温知年是他唯一的朋友,俩人在贵族学校都是异类,他们互相鼓劲和扶持,一起走过那段最暗黑的学生时代。
十几年的交情,江辞早已把温知年当成亲兄弟。
他离开时,亲兄弟的追妻大业还没完成,江辞也放心不下,可他还是狠着心,只给温知年留了两个红包。
这两个红包是当时江辞三分之二的身家,他给自己留了不到五万交休养院的费用。
看到邢妍哭了,温知年叹了口气,反手握住邢妍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江辞看不见,但听声音也能猜出大概,他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笑意,说:“阿年啊,你终于开窍了,邢妍原谅你了?邢家那边怎么样了?”
温知年“哼”了一声,冷酷开口,“你这么关心我们吗?既然这样,当初走的时候怎么那么决绝呢?现在想知道,晚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扔到茶几上,发现江辞看不到,又拿起来,扔进江辞怀里。
江辞摸了摸,又从封口抽出钞票,才确定这是货真价实,包着钞票的红包。
温知年接着说:“江辞,你要把我当兄弟,就别偷懒,两个红包,一个我结婚,一个你侄女出生,等到了那天,你当面给。”
江辞张了张口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他歪着头想象着那个情景,温知年和邢妍的婚礼,还有刚出生小宝宝的样子,江辞唇角勾了勾,却又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
屋内寂静许久。
温知年再开口时,也哽咽了,“阿辞,你是不是真的不把我当兄弟?你不声不响自己走了,就给我发了这两个红包,你觉得真到了那天,我会高兴的起来吗?你是想害我一辈子吗?”
说完,温知年挪到沙发上,坐在江辞身边,用力锤了下江辞肩头,“你他妈还骗我,说你会去医院!江辞,你真太过分了!”越说声音越颤抖,温知年搂住江辞纤瘦肩膀,落下泪来。
江辞被温知年搂着,眼眶也越来越红,忍了半天,眨了眨眼,眼泪还是滑下来,他向下窝了窝,把脸埋下去,发出呜咽哭声。
看着沙发上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俩人,站在门口的小齐也掏出纸巾擦泪,她退后几步,看着门外靠墙站着的周霁川,感慨说:“江辞来这儿这么久,我第一次看他哭,心里好难受。”
周霁川垂着眼帘,心中无比复杂。
这段时间,他和温知年聊过很多,知道了很多江辞学生时代经历的事,也明白了温知年和江辞的友情。
周霁川觉得心疼,也觉得后悔,怎么没早点认识江辞,他好想能回到中学,好想能陪在江辞身边,护着他一起面对那些恶意和欺凌,这样江辞会不会能有些温暖的回忆,然后在江辞生病时,江辞会不会能多个依靠,对这个世界能再多些留恋?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此刻他还很嫉妒温知年。
江辞在所有人面前都带着笑,见到自己也是故作坚强,却抱着温知年哭!
说到底,又能怪谁呢?还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自己对江辞好一些,会不会江辞也能抱抱自己呢?
温知年和邢妍在这里呆到傍晚,就不得不离开。
几个月前,温知年在订婚现场抢了婚,邢妍又极力护着温知年,邢家和杨家的亲事怎么也继续不下去了,只能退婚。不过邢家还没完全接受温知年,这次出来是周霁川先去求邢妍的哥哥,又带着重礼上门恳求邢老爷子同意的。
出门前,邢老爷子下令说让邢妍九点前必须回家,否则再不会有第二次。
走之前,哭得眼睛红肿的温知年,颓败对江辞说:“我知道你主意一直很大,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你就再想想,你当时劝我那些话,对你是不是也一样?”
同样眼睛红肿的江辞,不敢再惹温知年生气,只乖顺点了点头。
周霁川这次什么都没说,只在离开前,在江辞手里又塞了一支红玫瑰,接着抱了抱江辞,在他耳边低声说:“小辞,我明天再来。”
江辞低着头,没说话。
晚上,江辞床头的可乐瓶里有了三只红玫瑰,香气更浓郁了。
又到了下一天。
这天天气不好,从早上就阴云密布,铁灰色乌云阴沉沉压着,中午时分开始飘下雪花,雪下得很大很密,很快天地间就白茫茫一片。
吃完午饭,江辞又抱着模型坐在沙发上。
今天是大扫除日,小齐在他病房里进进出出收拾着房间,每次进去都看到江辞立刻抬头看过来,发现只是小齐,又慢慢转回去,一看就是在等人的样子。
可是,直到暮色降临,周霁川一直没有出现。
小齐偷偷给周霁川发了消息,问他今天还来不来,却一直没有回复。
“估计是下雪路上不好走,或者有什么工作吧,人家一看就是大老板,日理万机呢。”小齐扶着江辞去餐厅吃晚饭,路上她安慰江辞。
江辞“哼”了一声,嘟囔说:“不来才好,天天来得人心烦。”
到了餐厅,小齐扶着江辞坐下,自己去打了饭菜,把筷子递到江辞手里,自己坐在他对面一起吃。
餐厅墙上挂着一个电视,此刻正播报着本地新闻。
“受恶劣天气影响,今天下午北津高速发生多车连环追尾事故。警方已经赶赴现场处置,交通暂时中断。目前具体伤亡情况仍在核实中。”电视中传来女主持人播报声音。
“啪”的一声,江辞手上的筷子掉在桌上。
写哭了,好想抱抱小辞!
另外,小辞还没原谅呢,阿川还要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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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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