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自己生病，江辞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病带来的所有病痛，头痛眩晕，彻底失明，几乎成了半个废人，他从没有抱怨过。
直到今晚得知周霁川可能出了车祸，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打电话找人都做不到，江辞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小齐一直在帮忙联系，可周霁川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她还给交警热线打电话询问，也只被告知让等消息。
夜色渐深，江辞不睡觉也不说话，面色呆滞，坐在沙发上。
小齐不放心，一直陪着江辞，开始还说些宽慰的话，后来觉得这些话实在苍白，便也住了口。
窗外雪花安静飘落，这个夜晚好像缓慢得要熬不过去。
突然，走廊里传来沉稳脚步声，由远及近，江辞终于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偏头朝向门口。
门被敲了几下，然后推开，周霁川说话声响起，声音低沉如常：“小辞，抱歉，我来晚了。”
凝滞的空气终于松动，江辞整个人卸了劲似的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却又胸口起伏，猛地站起来，朝周霁川的方向忿忿走去。
小齐“呀”了一声，连忙起身要去搀扶，却见周霁川迈着大步过来，单手按着江辞脖颈，把他扣进怀里。
小齐无声笑笑，离开房间，经过门口时，顺手关上房门。
其实，小齐想多了，屋内两人并不像她想象那样甜蜜相拥。
江辞只僵硬被周霁川抱了一分钟，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推开了周霁川，低喊着：“周霁川，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我不欠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你不欠我，是我欠你的。”周霁川低声说，上前一步，伸手又要抱住江辞。
江辞抗拒地胡乱推着，却听到周霁川闷哼一声。
原来，周霁川还是受伤了，如果江辞眼睛没事，就能看到周霁川脸上有几处伤口，身上穿了件黑色大衣，却只穿了一只袖子，另外一边披在肩头，里面是黑色衬衫，领口敞着几颗扣子，可以看到左胸到左边肩头上缠着白色绷带。
江辞愣住，不确定地问了声：“你怎么了？”说着，又伸手摸过去，刚好握到周霁川卷着袖口的左手小臂，只感觉手掌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凸凹不平。
周霁川迅速收回手臂，换成右手抓住江辞的手，哄着说：“没事，一点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江辞皱着眉，刚刚碰到的明明不像是新的伤口，不过他并没多纠缠，只问道：“所以，你还是出了车祸？”
“嗯，不严重。”周霁川牵着江辞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地说：“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主要是路上太堵，所以才来晚了。”想了想，又解释道：“我手机掉在车子里没带出来，否则就给小齐发消息说一声。”
手机掉在车子里没带出来，说明人离开车子时已经顾不上手机，而车子也已经损毁到不能再开，这听起来不像是不严重的样子。
江辞心里明白，却没再多问，他抽回手，偏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捏了捏眉心，声音透出疲惫，“你没事就回去吧，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周霁川沉默片刻，轻声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后，他凑过去轻轻吻了下江辞的额头，起身离开。
遭遇一场车祸，费劲波折来到这里，周霁川只待了不到十分钟。
这一夜江辞几乎没睡，他一直睁着眼睛，眼前总是一片漆黑，他不知道时间，也没有去听电子报时，就这样到了天亮。
第二天，说好要来的周霁川却没来成，因为伤口发炎，他半夜发起了高烧，被救护车拉去医院急诊，强留在医院输液，要住院观察。
叶秘书倒是一大早就来了，她来到江辞病房外，看到江辞正站在窗前，窗户被打开，冷冽寒风正迎着江辞吹进来。
叶秘书敲了敲门，打招呼：“江设计师，是我，叶秘书。”
江辞转过身，挑了挑眉，“叶秘书，怎么你来了？”他偏头听着，确实只有叶秘书一个人的声音。
“周总有事，今天来不了，他让我给你带了紫光园的早餐。”叶秘书按周霁川事先吩咐的话回答，把手中保温盒放在桌子上。
江辞垂下眉眼“哦”了一声，并不问是什么事，只回身关上窗。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重新铺下来，窗外是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叶秘书看着江辞瘦削身影，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语气很轻：“江设计师，你就当我多嘴，不过想为周总说句话。自从你走了以后，周总真的挺不容易，开始是没日没夜找你，找到你之后每天来一趟津城，而且项目上还一直很多事，这段时间周总几乎都没怎么睡过，昨天在高速上受了伤，只去医院草草处理了一下就又过来，伤口没处理好，昨晚才……”
叶秘书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懊恼停下来。
江辞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动容，倒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他沿着墙走到衣柜前，取出羽绒服，低声说：“叶秘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本来也有话想对他说，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
周霁川昨晚赶回北城，是因为今天一大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现场参加，他计划开完这个会，就再回去津城看小辞。
累吗？累，怎么可能不累。
但又能怎么办？想到小辞独自在那里，周霁川又怎么能待得住？只能做时间管理大师。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因为半夜高烧，临时住院，周霁川还是没去成现场会议，只能线上加入。
其实昨天的车祸十分惊险，当时高速路面上已经结冰，十几辆车连环追尾，周霁川的车在最中间，不仅前后被撞击，旁边还有车侧翻过来，砸在副驾驶的位置。
旁边那辆车当时车速失控，侧翻时挡风玻璃的碎片四溅，刮伤了周霁川的脸，还有一个碎片深深扎入左肩，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不过伤口很深，缝了30多针。
他没太当回事，在医院随意处理完，还是赶去了津城，却没想到后来伤口发了炎，凌晨被送去北城第一中心医院输液。
今天不能再去看小辞，时间还是没管理好。
周霁川带上耳机加入电话会议时，心中懊恼想着，早知道开不成现场会，不如留在津城小辞身边。
今天主要是要和物业管理公司讨论入场管理时间和范围，会议开了两个小时，谈得很胶着。
耳机里传来对方代表喋喋不休的发言，周霁川疲惫地低头捏着眉心，正这时，他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看过去，惊讶看到叶秘书扶着江辞站在门口。
江辞还是穿着那件空荡荡的黑色羽绒服，眼神蒙蒙的看向这个方向。
周霁川心中一跳，立刻站起身，走了几步手背传来刺痛，才发现手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
他不管不顾的扯下针头，又打断耳机里对方说话，说了句：“我这边有事，晚点约时间再谈。”便挂断了电话。
快步迎上去，周霁川明显带着惊喜：“小辞，你怎么来了？”
江辞语气很平和，甚至对周霁川笑了笑：“有话想跟你说，所以让叶秘书带我来的。”
周霁川从叶秘书手中接过江辞，替他脱掉羽绒服，又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里，自己才坐在江辞身边。
“你的伤还好吗？”江辞先开口问。
“没事。”周霁川很快回答，他握了握江辞的手，语气带着明显开心，“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应该的，毕竟你是因为去看我才出车祸受伤。”江辞语气也很轻快。
这么久以来，周霁川第一次和江辞这样平和轻松的对话，这是好事，表明小辞在接受自己。
这些天的疲惫和伤痛仿佛一扫而空，周霁川仔细看着江辞眉眼，鼻子都有些发酸。
江辞没等到周霁川出声，也没太在意，只是微仰着脸，继续说道：“周霁川，我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嗯，你说。”周霁川有些心不在焉，此刻他只想把小辞抱在怀里。
江辞看不见周霁川深沉灼热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这几天，你每天跑津城看我，我知道你很辛苦，昨天还出了车祸……”江辞无奈叹气，转而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我不想这样，本来我都想好要独自离开，结果你找来了，我想跑也跑不了，昨晚知道你可能出车祸，我急坏了，却什么都做不了，感觉自己像是个废人……”
似乎预测到周霁川要说话，江辞抬了抬手阻止，“让我说完。”
周霁川住了口，脸上神色却止不住沉肃下来。
江辞慢慢接着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说服我去做手术，还得这样折腾下去，与其这样被动生活，不如就算了……”
周霁川终于忍不住打断江辞：“什么叫算了？”
江辞倒一直是轻松语气，“算了的意思就是，我答应你，按你的意思去手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江辞终于答应手术，这明明是好事，可周霁川心里却不断沉下去，“什么条件？”
“如果手术不成功，那就一了百了，如果手术成功了，我想离开北城，离开你。”
周霁川沉静许久，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沙哑：“为什么？”
江辞露出笑容：“长这么大，只在北城生活过，只喜欢过一个人，太亏了！如果能重活一次，当然要出去看看。”
阿川流泪，老婆要出去看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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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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