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后。
北城国际机场。
江辞推着行李车从国际航班出口出来,一眼就看到温知年站在围栏外朝自己兴奋挥手。
江辞露出大大笑容,也用力挥手,被快步迎上来的温知年揽着肩膀用力抱了抱。
温知年上下打量着江辞,见他穿了件雾霾蓝短袖T恤,脖子上围了条深蓝的长款亚麻围巾,半长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起来,露出白皙脸庞,一双桃花眼眼神明亮,两年前的病态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笑着说:“气色不错啊,看来在巴黎待得乐不思蜀了!”
江辞把行李车丢给温知年,锤了下温知年肩头,“那不能,你婚礼必然是不能缺席的!”江辞前后看了看,又笑着问:“邢妍呢?”
“她本来说要一起来的,不过她家里说婚礼前不能见新郎,只能我自己来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温知年推起行李车,“走,先送你去酒店。”
**
原来,两年半前,江辞的脑瘤切除手术十分成功。
本来那个肿瘤位置万分危险,开颅之后发现肿瘤离神经密集的功能区只有分毫之差,韩主任都感慨说,不幸之中万幸啊,看来江辞还是有点儿运气在身上的。
幸亏有这分毫之差,加上韩主任高超手艺,干净利落地剥离了肿瘤,没有影响到任何大脑功能,癌细胞也没有扩散。
手术过程一切顺利,意外的是,手术之后,本来三天左右就应该清醒的江辞却一直没有醒来。
那段时间很难熬,明明一切检查结果都正常,江辞身体各项指标也都在稳定恢复中,可江辞就是不肯醒来,睡得安详深沉。
大家开始还抱着希望,觉得下一分钟江辞会不会就能睁开双眼,可随着时间推移,一周,两周,一个月,大家渐渐不再期待,甚至怀疑起江辞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整个过程中,周霁川是最平静的那个人,除了在手术室外等了10个小时,得知手术成功后,他低着头捂了很久的眼睛,其他时间,周霁川沉默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状况,以及承担了所有事情。
所有事情包括在江辞昏迷期间,事无巨细的贴身服侍。
在医院陪护过的人都知道,照顾病患是一件无比琐碎和繁杂的任务,每天擦身,清理,按摩,翻身,无穷无尽的琐事,江辞一直昏迷,这些琐事便愈发带上周而复始又没有希望的沉重。
可所有的事情,周霁川都是亲力亲为。
大家开始都觉得周霁川不会坚持多久,毕竟他身上还兼着繁重工作,可日复一日,周霁川就这样一天天做下去,他每天白天上班处理工作,晚上就住在了医院,亲力亲为的护理,也几乎不再出差,所有需要出差的工作,他都交给了石婷婷。
温知年劝他可以请个护工替换下,周霁川却只是摇头,“交给护工不放心,还是自己亲自照顾放心些。”
周霁川实在做得无可挑剔,温知年自问都无法做到这样细致周到。
周霁川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三个月后,江辞终于醒了。
温知年还记得江辞醒来那天,因为深圳的品牌合作商出了点儿合同纠纷,石婷婷实在搞不定,一直没出差的周霁川无奈只能亲自去一趟。
单程三个小时的飞机,周霁川当天往返,凌晨五点出发,赶最早一班飞机,下午开完会,又搭乘最晚一班飞机回北城。
出发前一天,周霁川打电话给温知年,让他过来顶替自己照看一天,温知年当然没问题。
而恰恰就在那天中午,江辞醒了过来。
周霁川深夜飞机落地,从机场马不停蹄赶回医院,匆匆来到病房门口,却没敢推门进去,他站在门口,给温知年发了条消息。
温知年开门出来时,周霁川眼神越过他肩膀,想看一眼病床上的人,角度问题,却什么都没看到。
周霁川脸色掩盖不住的疲惫,眼睛却带着亮光,低声问:“小辞怎么样?”
温知年回答:“已经做完了基本检查,他身体指标基本恢复,只是因为躺了太久,需要做一段时间恢复性锻炼。”
“太好了,太好了……”周霁川如释重负地重复了几遍,又小声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看着周霁川带着希翼的眼神,温知年为难的别开视线,低声说:“我下午问过他,他还是摇头……”
周霁川沉默许久,还是浮起笑容,说:“小辞没事就好,不见我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温知年不忍心,劝解道:“你也别多想,阿辞刚醒,医生说最好避免情绪激动,等过几天我再问问他……”
而内心是个犟种的江辞,从未松口。
周霁川再没能进去那个病房,哪怕他已经在里面住了整整三个月,哪怕他还没来得及整理他生活用品,最后还是温知年收拾打包好,给他带了出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辞恢复得很快,大概一周左右就从中心医院出院,转去专门康复医院继续休养,又大概过了两个多月,江辞彻底出院。
大吉花园房子太过破旧,又没有电梯,江辞暂时搬进了温知年的公寓。
温知年开了个私人诊所,这几年效益不错,在南二环买了处大两居南北通透的平层,电梯直达,就在陶然亭公园旁边,倒也十分适合病人休养。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江辞去医院做术后复查,结果十分理想,程大夫说可以停掉大部分抗癌药物,以后每年复查一次就可以。
那天从医院回来,江辞找温知年商量,他想离开北城出去走走,他已经想了很久,终于能成行了。
江辞打算去欧洲转一圈,尤其想在法国待一段时间,他是学设计的,法国作为全球艺术之都,是所有设计师想要去朝拜的地方。
至于费用,江辞已经把大吉花园的房子挂了出去,北城三环内的房子,即使破旧,卖个上千万还是轻轻松松的。
温知年倒不赞成,问道:“你把房子卖了,以后回来住哪里?”
“还不一定回不回来,就算真回来,再租房子呗。”江辞不太在意,他拿着计算器啪啪啪按着数字算账,跟温知年说:“你看,现在这房子市值大概一千万,我这次手术大概花了二百万,得还给周霁川,剩下八百万,再还你房租,结婚红包,剩下还能差不多有七八十万欧元呢,绝对够我在欧洲吃香喝辣了……”
江辞打着如意算盘,抬头却看到温知年欲语还休的脸,江辞拄着下巴,“想说什么?”
“说到周学长,你真的不再见见他了?”温知年很无奈,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执意要走,另一个虽然闷不做声,却也是默默要等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不。”江辞语气轻松,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打开手机软件看机票,说:“我那套房子就拜托你帮忙处理了,卖出去了,帮我还二百万给周霁川,其他的你帮我保管着,我需要的时候就跟你要。”
一个月后的傍晚,江辞从北城国际机场出发,直飞巴黎。
江辞出发那天,正好是川达项目正式落地开业的日子。
机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川达项目下午开业的新闻。
作为北城亮马桥商区占地最大的商超项目,开业仪式请到了很多政商两界重量级嘉宾到场,周霁川作为项目负责人参加剪彩,他仍旧是剑眉星目的英俊模样,西装笔挺站在红色地毯上,随着剪刀剪开彩带,巨型红绸缓缓降落,露出巨大电子屏上显示商超的名字“江川汇”。
在柜台前办理托运行李的江辞抬头看着屏幕,似有一丝恍惚。
“先生,这是您登机牌。”柜台小姐的声音拉回江辞注意力,他笑着接过登机牌,毫不犹豫转身朝安检过去。
人来人往的大厅,有人离开,有人到达,上演着人间常态的聚散离合。
隔着人群,仍穿着下午开业仪式那套笔挺西装的周霁川,站在一根巨大柱子旁,默默注视着江辞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
**
温知年开车带着江辞从机场出来,沿着机场高速一路开到东三环,从亮马河立交桥经过时,不远处那栋红白相间的建筑十分醒目。
“江川汇现在可不得了。”温知年抬手指了指,“目前北城热门商超排名第一,什么时候去都人山人海,尤其那座桥,跨年时会放烟花,真是漂亮,就是人太多,挤得水泄不通。”
江辞其实知道,跨年江川汇烟花在微博热搜上明晃晃挂了很久,他在国外被推送了好几次。
江辞还知道,自己设计的效果图,有一张就是拱形桥梁上绽放烟花,倒映在水里,流光溢彩,而那天现场的照片,比效果图要漂亮一万倍。
江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栋建筑,心中的念头却是:活着真他妈好!
活着,才能看到自己的作品变成现实,在阳光下是这样耀眼漂亮;活着,才知道原来此刻的心情是这样骄傲欢喜。
其实这不是江辞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两年他在法国,去看博物馆,参观了很多建筑物,拜见过几个建筑大师,每次被这些精美绝妙的设计折服时,他都会有这种感受。
幸好活着。
幸好做了手术,幸好手术成功,幸好自己恢复了健康。
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死亡,是多么的豁达,后来才发现,放弃生命何尝不是另一种偏执,因为放弃生命就意味着放弃了所有可能,用过往经历的不美好来预判以后的生活,何尝不是另一种狭隘。
江辞感觉自己人生哲学又升华了。
可这一切应该感谢谁呢?
江辞轻咳一声,转头问道:“阿年,周霁川怎么样了?”
“周学长啊,牛逼死了!”温知年满脸崇拜,“他凭这个项目翻身,又进军了科技行业,专跟江家叫板,你爸年纪大了,你哥是个纯废物,被周学长打得抬不起头,都不知道江家还能坚持多久。对了,你说,他是不是在帮你复仇呢?”
“不知道,反正我没让他这么做。”江辞嘟囔着,“再说,我没爸,也没哥。”
“行行行,你说了算。”温知年瞥了眼江辞,“反正一个两个都倔得很。”
温知年的婚礼就在第二天。
江辞是责无旁贷的伴郎,而婚礼那天早上,他才知道,温知年的伴郎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人,周霁川。
江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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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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