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这么说，那个女异形是准备把我献给她相处了几千几万年，最近才想起来爱的男异形……呃他们有性别之分吗……”苏万坐在一把没有靠背的高脚木头凳子上，脸上全都是精细测量留下的标记。张日山并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大抵是因为从张日山透露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且表明意图后，苏万的问题实在有点多。
苏万是失望的，外星人在他脑海里应该是像电影异形或者阿凡达里那种长相奇异，并且有着超人智慧的神奇生物，没想到蛰伏地球如此之久竟然连具躯体都没有，人类都进化不知道多少代了。想到这里苏万又有些庆幸，正因如此人类才没毁灭啊，他晃了晃僵硬的身体，用手揉了揉脖颈，许久不出声的张日山却指着他的手臂厉声喝道：“别乱动！”
“哦……张会长，真需要这么细致么，我师父只教我，做脸皮一定不能有差池，手臂上还需要这么用心的刻画吗？”苏万被他惊叫的，吓得立马坐地笔直，伸出裸露的手臂供张日山测量。“要想鱼目混珠必定要更加小心仔细，她给你做过那么多测试，不至于说躯干上的细节都了解，至少你这双胳膊她一定会看。你要是不想变成别人的身体，就老实安分的让我做好细节。”张日山说着将一个研磨钵里的粉末倒在了另一个碗里，看起来像是某种质地奇怪的颜料。
他们二人在这间密阁里已经呆了三天了，这个张家遗留的密阁，他上一次来还是两三年前带黎簇过来讲汪家人的事情，那一次也不过是短暂停留。密阁里阴森森的只有他们二人待着的地方亮着灯，被笼罩在强光里，其他的地方在眼中便显得更加幽暗诡异，偶尔丁点的响动都吓得苏万汗毛倒竖。
“出来吧……”张日山忙着收拾手里的东西，语气不紧不慢。“啊，谁？会长你和谁说话？”苏万被他这冷不丁的冒出来地一句话，惊得从凳子上跳下来，利索地抽出裤脚里藏着的匕首，摆了个要打架的姿势，跟着黑瞎子混，他确实有了些许长进。
一团黑乎乎像雾一样的暗影，踱着慢悠悠的步子，从阴影中探出半个身子。那是一只通体黝黑的狗，用嘴叼着一个竹篮，苏万仔细瞧了瞧，那狗连嘴里都是黑乎乎的，它站在那儿，和密阁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身上唯一可辨认的东西是那双黑的如同宝石一般囧囧发亮的圆眼睛里反射的光点。
“放那儿吧。”张日山侧脸示意了一下，他脚边不远处的另一个竹篮，这该是吴家人送的餐食。那黑狗歪头望了一望，并没有走过去，而是仰着头，挺着胸走到张日山脚边，低头把竹篮放在地上，然后抬起硕大的前爪扒拉着竹篮，示意张日山快点打开竹篮。
张日山颇有些无奈，究竟是吴家人才枯竭到用狗传话的地步，还是吴家人生为狗奴的某种恶趣味。“有客到……不急，等我们用过餐，准备好自会出去。你只叫他们等着就是了。”张日山从竹篮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客至二字。
黑狗听张日山如此说，便转身要往外面走，结果苏万非常不合时宜的用嘴砸吧了两下，那黑狗停顿了脚步，皱着眉疑惑的望着姿势有些滑稽的苏万，那表情的意思大概是，你有没有礼貌？“……呃，那个，小满哥！”苏万急中生智，叫出了他所知道的吴家唯一一只狗的名字。接着那只大黑狗不仅眉头皱得更紧了，牙也龇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不满的低吼。
“在你眼里吴家是条狗就叫小满，世上哪有那么多小满。这只叫小盈是极品雌性五黑犬，小满是只雄性德牧，它俩性别、品种都不一样，你叫错对小盈来说是种侮辱，它没咬你算是礼貌了。”张日山大大的白了一眼呆头呆脑的苏万，无奈道。“这……我也是第一次见，不好意思，小盈姐！我错了，您大狗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种两脚兽一般见识。”苏万听罢连忙对着那黑狗弯腰作揖，显得极有诚意。
“嘤嘤嘤……”叫做小盈的黑狗，缓步走到苏万跟前，有些撒娇的哼唧了两声，反省如此之迅捷的两脚兽她很喜欢。苏万怯生生的伸出手在她头顶搔了搔，那狗的皮毛丝滑如锦缎一般，吴家人养狗确实如同养人一般认真精细。“正事儿还没做，讨赏是不是有点早！”张日山这话是冲着尾巴摇得正欢的黑狗小盈，黑狗回头看了看他，有些不满的哼唧了一下便转身快速跑走了。
杨好在吴家的堂屋中间有些急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和吴奶奶唠嗑的黎簇也明显心不在焉，察觉到两个人的心浮气躁，吴奶奶缓缓开口：“小毛啊，叫你的朋友坐下来喝杯茶，心急没什么用。”说罢便靠在椅子上悠然的喝着茶。“奶奶，张日山这次来真的没和你说过什么吗？”黎簇双手来回搓着椅子扶手，原本的忧心忡忡在知道张日山来找苏万之后就演变成了对某些事情的胡思乱想。
“鸭梨。”苏万的声音少有地冷静克制，慢悠悠从堂屋外面传进来。杨好听罢仿若离弦的箭直冲上去，一把捉住苏万的肩膀好一顿摇晃。“好……嗯……杨好！你这是干什么！”跟在苏万身后地张日山顿了顿，语调有些飘忽不定。“张日山，那个梁湾呢！”黎簇完全没有兴致理会迎面过来和他打招呼的苏万，看张日山有些闪烁其词的模样他便笃定，对方一定知道梁湾和吕逍失踪的内情。
“这……我……”张日山被黎簇暴雨骤风一般的质问逼地别过了脸，欲言又止，无奈地向后闪躲。
“你不知道吗？不，不对！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还跑来找苏万……你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他们失踪，才担心苏万出事，然后找到这里的？”黎簇好似机关枪扫射不停地发问，一句接着一句。他丝毫没发现自己急躁地使得自己的心智完全乱了，就在发问没得到回复的几秒钟里，他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以为张日山之身来找藏在吴家的苏万，一定是已经知道那个假梁湾失踪了，害怕苏万有什么闪失，或是有什么新的计划，结果对方却一脸便秘似的开不了口。
“额……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失踪，黎簇……你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完全不给我开口的机会，胡猜乱想的。”张日山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而后浅浅地呼了口气，微皱着眉毛，绕过了黎簇走到吴奶奶对面的椅子坐下，额间浅浅的透着细小的汗珠，仿佛黎簇是什么难以对付的敌人似的。
“苏万！你小子和张会长到底搞什么飞机啊！我们打电话你们俩人一个也不接，我们都急死了！”杨好见苏万无动于衷便扯着对方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死盯着他，这个过程里杨好总觉的苏万这小子是不是在吴家吃的太好长胖了些，自己拖他比起以往费了好些力气。
“假的那个女人已经被张会长关起来了，他找我就是为了想办法。”苏万略带嫌弃地轻轻拨开杨好架在他脖颈上的手，自顾自地坐在了杨好原来的座位上，歪着头泰然的盯着气鼓鼓的黎簇。
“你把她抓起来了！为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难道猜不出我们故意藏起苏万是逼她做下一步选择吗？！”黎簇听到苏万的话，就跟蝎子咬到了屁股一样一蹦三尺高，对着张日山又是一顿宛如狂风暴雨的诘问。
“……是她自己来找我的，和她那个男…和那个人一起。”张日山望着黎簇心急地辩解着，和以往不同，他语气里隐隐透着像是对于某些事情有所隐瞒似的地犹疑不绝。"张日山我看你就是诚心的！你就是不想我们掺和，非要打乱我们的计划才开心！"计划破碎打击的黎簇急火攻心，他不理解张日山如今的态度，木讷又平静。
“黎簇，听他们把话说完，计划已经乱套了也差不了这一时。”杨好从错愕中缓过神，虽然救梁医生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执念，但能够证明他们年轻一代的周密计划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破碎了，他心里实际上时泄了气的，不在执着证明些什么之后反而心里轻松了很多。黎簇的脸整个皱在一起，麻木地盯着地板一声也不再吭，从这场审问中得了空，苏万很从容地把他所知道地一切都告诉了面前地两个朋友以及漫不经心饮茶地吴奶奶。
“苏万，你到底是哪边的，你是觉得逗我和好哥很有意思是么！”黎簇歪着头看着正对自己的苏万和张日山，面上的表情倒也还好。“我们，小毛啊，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也是有进步的啊。”吴奶奶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汤，略带笑意的看着旁边的苏万和张日山。杨好如梦初醒一般的从椅子跳了起来，手指前方，只啊啊啊的叫着。
不要贬低成长的意义，随着经历的增长，少年也许仍是青涩的，急躁的，但直面那些残酷，世界观的崩溃重建，所坚信的一切会更加坚定。那些曾做不到的，不知不觉便做的到了，在时间的流动中，悄然的成长。也许还需要时间，曾见不得，看不起的，慢慢的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会折中，会忍耐，那时便不用再去向谁证明自己长成了，而是整个人的模样便是成长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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