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公审的旁听人很多,月江却只能待在后堂等待。一同等在后堂的还有林秋和顾统领。不用想也知道,顾怀英待在这里是为了防止月江再整出什么岔子。林秋是自己主动来的,他就是为了能看个热闹,前堂没有他的位置,只能借着北院的这层关系来后堂偷听。
叶俸星把她带过来后也没打算离开,三个人挤在门边伸长脖子望着前堂,只留下顾怀英一人坐在一旁喝茶。
从这道门往前堂看去并不能看见公堂上的情形,只能听见声音。
月江趴在门边停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想找个地方坐,回头看了一眼顾怀英,最后还是决定就地蹲下。
这一蹲下,困意又上来,她突然想起今早上好像什么也没吃。这时候一个纸袋出现在她眼前,散发着油香。
“顺手多买了一个,还是热的。”林秋也没回头,只是盯着前堂,仿佛这样就能看见前面的场景似的。
月江没也说谢,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公审主要是走个过场,案子早有定论。三司会审,内阁集议,皇帝御批准,最终才能公开宣判。如此大张旗鼓地走这个过场,无非是昭告天下,此案现在的结果才是最公正的判决。把所有的证据都公开展示,把关于这个案卷的所有文书都读一遍,让旁人再无话可说。
这一过程漫长而且无趣,月江的漠不关心写在脸上。林秋见她毫无兴趣,自己便转过身来挨着她蹲下。
“你昨天走那么快干嘛,我出去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回去取钱。”月江一拍脑袋,“今天我本来该去北院取钱的,昨天太晚只批了条子,这会儿我应该去北院取钱的。”
“你马上都是窦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了,还在乎这点钱。”
“那些钱能到我手里吗?”
月江问得很真诚,林秋明白她什么意思,他是知道月江并不是窦家的大小姐。
叶俸星却不知道:“当然能啊,你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就吃啥。”
“其实小叶说的也对,你不一定能管账,但是花点钱还是没问题的。”
月江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开始幻想钱怎么花了。”
这时候前堂有人过来提醒他们做好准备。
三人站起身来,只听得前面的声音已经开始宣判。他们走到最后一道门边的时候,已经读到返还窦家宅院和财产的事情。
“马上该你粉墨登场了。”林秋上下打量着,“你怎么也不收拾一下,今天有很多人看着你。”
“我洗脸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月江语气森然。
叶俸星偷偷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只看了一眼然后兴奋道:“我看见了,我看见窦世子了,一表人才啊。”
林秋在后面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他的后背:“有我好看吗?”
“臭不要脸。”月江冷哼。
叶俸星放下帘子居然认真地看了看林秋:“你比他白。”
这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夸奖。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林秋嘀咕道,说着也掀开一条缝偷窥,“长得没我好看。”
“你要点脸吧,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跟人比美。帮我想想,一会儿我出去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月江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紧张。外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她已经听不进去一个字,她现在需要和人说话的来缓解这种不安。
“你什么都不用说,上去就抓着窦绍暄的手然后开始哭,流不出眼泪也无所谓,只要哭得够响亮。”林秋笑道。
叶俸星面露嫌弃:“还是别啊,这也太丢脸了。”
谁知月江却点点头:“我试试。”
这时候外面有太监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紧接着是一群人跪地的动静。
这道圣旨除了宣布返还窦家财产,还赐还窦家爵位封号。
月江以为她是窦家遗孤这事会写在圣旨上,结果并没有。
待到众人谢恩过后,传旨的太监才不慌不忙道:“恭喜国公爷。今日还有一事此刻公布,也算是双喜临门,锦上添花了。”
这说得在场的人面露喜色,对接下来的消息更加期待。
“该你登场了,我们冷酷无情睿智冷静麻木不仁的月队长。”林秋在她后背轻轻推了一把。
月江还想问林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人已经到了门外。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顾怀英摆手催促她赶紧过去。
“窦世子,你还记得你有个妹妹吗?”传旨的太监笑意盈盈地介绍道,“她也是为了能为窦家申冤才加入玄天府,多年的明察暗访才有机会推动这个案子的再次公审。”
话说到这里,兄妹两应该相认然后抱头痛哭。
月江扫视了一圈,那么多的人都看着她,可她哭不出来。
同样哭不出来的还有窦绍暄。他愣愣地看着月江,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均是茫然。
“哥。”月江轻唤一声,然后走到他身边跪下。
见到月江跪下,窦绍暄才想起来该磕头谢恩。在磕完头之后又继续扭头看着她。
这场大戏终于落幕,有人离开,有人想上前搭话。叶俸星找了个理由把这些人都拦了下来,然后静静等着月江站起来。
“都走了,别跪了。”顾怀英说完这话也走了,大有懒得再管的意思。
月江扭头看叶俸星:“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回你家啊,国公府宅子早就收拾好了,你现在就能住进去。”
“我得先回趟北院,我还有手续没办完。”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根本不管站在后面的窦绍暄。
窦绍暄见没人理他,只得自己跟上去。
还没出大理寺的门就能看见停在门口的马车,站在一旁的是宫里派来的侍卫,不远处有围观的百姓。如此阵仗足以见皇帝将此事昭告天下的心。
月江在门口看见个老熟人,大理寺少卿唐泽。
“唐少卿。”月江轻轻挥了挥手掌,“我能不能看看这个案子的卷宗。”
唐泽刚看到她是还是一脸微笑,在听到月江的要求后,马上收起了笑容:“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调取卷宗?”
唐泽这么问也不是没原因的,若是玄天府办案他自当全力配合,若只是月江个人要求查看卷宗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件事的处理可以很灵活,唐泽无意为难,也不愿意坏了规矩。
“大统领要求北院对此案进行最后一次督察。”说着月江拿出腰间的令牌。
那是她以前当队长的令牌。
叶俸星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心虚地看向别处。他实在没想到月江能这么大胆,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唐泽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道:“今日的记录还在整理,还要等个把时辰。”
“明日再来看行吗?”
“可以,我先给你登个记,明日你来他们便不会拦你。”
“多谢。”月江抱拳道谢,然后转过身对林秋道,“走吧,回去。”
林秋抬手示意:“上车。”
这是宫中专门派来送他们回国公府的车。
月江看了一眼这招摇豪华的马车,想起车上坐的是窦绍暄,她就直摇头。
“我和你们走着过去。”
“上去吧,这是陛下的旨意。”林秋无奈地笑道。
“你呢。”
“放心吧,我和小叶把你送到地方才会走。”
听到这话月江才上了马车。如今她也是愈发谨慎,生怕出现意外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
马车内。
月江和窦绍暄都沉默着,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盯着自己的鞋面,谁也不和谁说话。
马车外是喧闹的大街,车内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国公府门口,在窦绍暄看到国公府大门的一瞬间,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起先还只是两行清泪,很快就捂着脸开始小声呜咽起来,最后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嚎啕大哭。十多年的屈辱和不甘,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他熬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月江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哭一哭,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很疼,但是哭不出来。
林秋在这时候聪明地去给护卫和太监们一一道谢,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车队走远,他猛地转身:“还不进去,别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叶俸星和月江上前,一人一边,拽着窦绍暄的胳膊就往大门里拖。
“你……”窦绍暄踉跄着,怒视月江,“你不是……”
“国公爷里面请。”林秋麻利的跟上,然后把大门关上。
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林秋也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月江道:“国公府是五日前做的打扫,灰尘已扫,杂草已除,屋顶也翻修过。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七个小厮。”
“我明白。”月江点点头。
“你明白什么明白,我是想告诉你,别以为回了窦家就忘了我。我知道那几个小厮身强力壮,高大威猛,你不许盯着人看。”
月江笑了起来,她当然明白。她知道林秋在提醒她,这些人中有监视她和窦绍暄的眼线,而且武功不低。
“你可以走了。”月江嘴角含笑将他往外推,“我不去找唐泽了,有些事你帮我做。”然后对叶俸星使眼色,让他赶紧带林秋离开。
回去看卷宗要快,晚了恐有篡改,她并不是很相信唐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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