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大门关上,月江又恢复了往日那张臭脸。她低下头思索片刻,很快又抬起头,抬起头之后脸上便挂着虚伪的笑容。
“你先。”月江做了个请的手势。
窦绍暄也满是戒备地看着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里走。
绕过影壁墙,然后往里走。等待他们的是那一群下人,正如林秋所说,那几个小厮身材高大,目光如炬。月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几个人直到看得这几个人不自在才收回目光。
窦绍暄自顾自地往里走,月江快步跟上去。
“哥,你走慢点。哥,我住哪屋?哥,这么大的宅子,就我们俩住是不是太空了一点。”月江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她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林秋了。
厚颜无耻。
窦绍暄这会儿也迷糊着,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他不停下,一群人就跟着他到处走。
窦家的宅子实在太大了,按照以往窦家的人口数量来说住住这里也算合适,可现在就他们两人。
月江看不下去了,她也累啊于是她拦住那一群下人。
“该干嘛就干嘛去,别跟着转了。实在不知道干嘛就想一想今中午吃什么。”
打发走这一群人,月江一脚把窦绍暄踹进屋子里,反手关上门。
“歇一会儿吧,你不累我还累。”
窦绍暄转过头来,双眼通红:“你不是雪柔。”
月江哈哈一笑:“我是。”
“你不是。”
“我是。”
“你不可能是。”
“我就是。”月江咬牙切齿道,“油盐不进是吧。”
窦绍暄在桌边坐下,哀伤道:“我妹妹耳垂上有颗痣。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
“我打耳洞把痣打没了。”
“你哪有耳洞。”
“太久没戴耳环,耳洞又长好了。”
见怎么说月江都有振振有词,窦绍暄心中的怒意渐浓。月江越是不承认,他就越想拆穿。
“你说你是窦家的人,那你应该对这个家很熟悉才对?”
“当然。”这一点都难不倒月江,“比如现在这个院子就是你住过的,我这个当妹妹的应该是隔壁那个小院吧。”
“你玄天府的人自然什么都能查到,我家以前有几口人住哪个院子又不是什么秘密。”窦绍暄不信。
月江不动声色地靠近门边,确认屋外没人才继续道:“那我说点外人不知道的。你小时候喜欢从厨房附近那个狗洞爬出去玩,有一次回来得晚了还偷了厨房半只烧鸡。 ”
“你怎么知道这事?”窦绍暄愣住了,“不,就算你知道你也不可能是我妹妹,就算她还活着也不会活成你这样的。”
月江冷笑道:“看来你还记得你妹妹啊,我都快忘了我娘了。可陛下说我是你妹妹,你打算怎么办呀?”
窦绍暄沉思良久,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你就是我妹妹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月江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我可以解决一下私人恩怨了。”
说着月江抡起巴掌狠狠抽在窦绍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极重,窦绍暄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上。紧接着月江又补上一脚,让企图爬起来的窦绍暄再次趴下。她没再多话,上前用膝盖压着窦绍暄的胸口,然后一拳又一拳地砸在窦绍暄的脸上。
窦绍暄挨了好几拳才反应过来,终于知道抱头防御。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之后,窦绍暄突然明白过来,他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突然笑了起来:“我死了,你在陛下那里没法交差。”
“我下手向来有分寸。”月江也打累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息。
“如果陛下想杀我,至少不会现在让我死。”窦绍暄笑得苦涩,“陛下还是不肯放过窦家吗?”
这是窦绍暄想多了,其实皇帝根本不在意窦家的存亡,他只在乎自己的名声。月江打人只是为泄私愤,可当她打完之后发现,如果不把打人的理由告诉对方,根本没有报仇的快感。
“你想多了,陛下压根就不在意你。”月江冷笑,“现在的窦家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窦家只剩下你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没人在意。你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争权夺利的垫脚石。我今天就算打了你,都不会有人在乎。窦绍暄,你应该庆幸是现在才遇到我,若是半年前遇见,我一定会杀了你。”
窦绍暄满眼疑惑:“你说什么?”
“年初我去了趟江州,后来就想开了。我好像也没那么留恋过去了,十年时间足以让我忘记很多事情,我连我娘长什么样子都忘了。你要是再见到窦雪柔还能认出她吗?”
“你见到雪柔了?”窦绍暄激动地扑过去,拉住月江的衣角,“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我想起来了,你是厨房那个烧火丫头,怪不得你知道我溜出去的方法。你怎么还活着,你活着,那我妹妹岂不是……我妹妹是不是在江州,你刚才提到江州了。”
月江抬手又是一巴掌:“我应该死了是不是。我凭什么就该死,凭什么我要去给你家当替死鬼。当初的旨意是杀你们窦家直系,你们拿我去顶替,那可是欺君。”
“如果不换,今天坐在这里放肆的人就不是你了。你能有今天的地位?你一个奴婢,以前就是靠窦家养着,你有什么资格谈公平。”
月江是真的生气了,指着窦绍暄鼻子道:“你这股虚伪劲儿真是和……”
话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她差一点就口不择言了。
你这股子虚伪劲儿真是和皇帝一样。
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皇帝重名声,能容忍有人为窦家翻案已是非常不容易了。所以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哪怕当初是皇帝下旨错杀的窦家,如今也要高喊一句陛下英明。哪怕月江是因为皇家斗争成为棋子,也要说一句谢主隆恩。
她收回手,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掌心的疼痛让她突然没那么愤怒,这十年的磨砺早已让她能及时调整好情绪。
窦绍暄也是个会服软的人,挨了几巴掌之后立刻明白自己在这个假妹妹面前是出于劣势的。他一翻身坐起来,然后跪在地上。
屋子里的门窗都关着,不会有其他的人看见,他索性就不要脸了。
“我给你道歉行了吧,都是我窦家的错,是爹娘擅作主张,罔顾法纪。是我爹娘对不起你,我这个做儿子的一定替他们赎罪。从今往后,当牛做马,任凭差遣。”
这下月江终于明白窦绍暄这人为何能把十年前的案子推翻,他这忍辱负重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仅脸皮厚还会甩锅,看似在认错,可句句话都是在强调当年的事情是父辈所为,与他无关。
“你倒是挺会变通的。”
“我就求您一件事,只要这件事您答应我,我的命就是你的。”窦绍暄额头磕到地上。
“那得看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妹妹到底在哪儿?我找了她十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是玄天府的人,消息一定比我灵通。”
月江道:“当年她和我对换以后,和我娘一起被卖到了江州商会会长的府上,后来改名为翠萍,夏翠萍,所以你找不到她。”
“谢谢。”唯独这一句谢说得是无比真诚,额头又在地面重重磕了三下。
月江还等着他说怎么谢,结果窦绍暄什么也没说。
“我提醒你一下,李代桃僵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陛下让我来做你的妹妹,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他当年就想救你们窦家。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世人便会知道当年你们窦家这点香火不是陛下保住的。你把窦小姐接回来,该给她什么身份?”
窦绍暄沉默不语。
月江起身往外走:“你家翻案这事有三殿下的帮助吧,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是给人当垫脚石的命。我是不会害你,可你也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这十年吃了不少苦,怨气重着呢。保不齐哪一天破罐子破摔,拉所有人下地狱。”
她走出门去,喊来两个小丫鬟。她要好好享受一下这富贵之家的生活,都是窦家的钱,不用白不用。
接下来的几天,这府上里里外外的事务都是月江在打理。窦绍暄一直萎靡不振地待在房间,基本上没怎么出门,也没来过问这几日的支出。
这样一来府里的下人都默认是月江在掌中馈,大小事务都直接给她禀报。她很积极地张罗着一切,每一笔支出,她都没记账。用了一大笔钱之后,发现没有账本不好交待,于是连夜造假账。
这天夜里她写得正起劲,突然窗框轻轻响了两下。
“自己进来,我没空。”她不耐烦道。
林秋翻窗而入,看到桌上的账本和算盘有些惊讶。
“改行啦,不拿刀拿算盘啦?”
“我在算这几日花了多少钱。趁着窦绍暄这几日还颓废着,我帮他打理了一下家务。等过几日他脑子清醒了,我就没机会碰这些钱了。”
“所以你趁机捞了点。”林秋坏笑道,“捞了多少?”
月江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
“不,是三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