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云千重,水千重

至少看起来,陈启是一个比高睿负责得多的老师,这两个小时内来找陈启的学生络绎不绝,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他这个忽视坐在沙发上,存在感极强的“土匪”。

偏偏又碍于自己导师的威严,愣是没有一个人对此发出疑问。

陈启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两个小时,他拼了命地控制自己视线不要总往季识青身上飘,但成果十分不尽如人意。

“季警官。”陈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季警官?季警官您在听吗?”

“嗯?什么事?”季识青这才把手机屏幕按灭,抬起头,很无辜地问道。

陈启简直如鲠在喉:“我能与警方交代的东西已经统统交代了,请问您这是……?”

“哦,如你所见。”季识青抬了抬因为绑着绷带而有些不便利的胳膊“受了点小伤。”

“……我不是医生。”言外之意您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季识青恍若未闻:“我知道啊。”

“……”陈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稍等,接个电话。”季识青瞥到来电人,礼貌地对陈启说道:“不大方便让你听到,你能出去吗?”

陈启真的有点想骂人了。

但咬了咬牙还是站起身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去,只有被他摔在桌子上的文件夹泄露出了一点情绪。

“尚教授,怎么了?”

尚思:“一个好消息一个更好的消息,你先听哪个?”

“先听好消息。”

“祁顾问刚才说,捅你的那伙人中有一个露了点口风,他们误以为你身手一般,但知道你身边有一个身手不错的——也就是祁顾问,所以怀疑范围又可以缩小了,他们的雇主可以确定就是那天在柏科大见到祁顾问破门的人里面,之前的怀疑对象又板上钉钉了了一些。”

“那巧了,我正好在他的办公室。”季识青用手指戳了戳陈启摆在桌面上的那盆多肉,“那更好的消息是什么?”

尚思:“是你马上就又能见到祁顾问了。”

季识青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尚思接着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了队长,祁顾问已经知道你不安分养伤而是偷偷溜出去的事情,现在正在前往柏城的路上,等见到了祁顾问,你自己和他解释。”

季识青眼前一黑,看不到一点未来,再一看,尚思已经鸡贼地把电话挂断,甚至没给季识青留骂他几句的时间。

“陈教授,你可以进来了。”季识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处理案件相关的事情,抬高声音对门外说道。

陈启从来没觉得在自己办公室这样煎熬过,同手同脚地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季识青正在扒拉自己那盆宝贝多肉。

陈启:“……”

敢怒不敢言。

“陈教授,你在柏科大任教多少年头了?”

“有二十年了。”

“那可不算短了。”季识青用像是在聊家常一样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为什么选择柏科大?我说话有些直,但你的履历……我看着像是去更高一个层次的院校也不成问题。”

“柏城是我夫人的老家,我夫人不想离她爸妈太远。”陈启说道:“而柏科大是柏城最好的学校,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惜的。”

“原来是这样。”季识青点了点头,开玩笑似的:“我瞧着你们一家三口倒是和柏科大有缘,连你的儿子都和你们一样,放弃了更好的学校选择了柏科大,如果柏科大是一家盈利企业,我都要怀疑你们家里有持股。”

“……季警官说笑了,关于陈丕放弃首都大学选择柏科大的原因,我记得之前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嗯,我知道。”季识青说:“是因为看中了高睿的研究方向。”

“……如果你想要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反驳,但希望您知道,我作为从事相关行业的父亲,在给孩子选择导师的时候只会比其他人要慎重,选择高睿是出于多方面考量,认为高睿是最适合陈丕的导师,至于高睿学术造假的事情,我也深表遗憾,在此之前我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不然我不会给陈丕选择一个会压榨他,给他留下污点,带来麻烦的导师。”

“压榨?我看不一定。”季识青不紧不慢:“陈丕不管怎么看都是受益方。”

陈启大概是没想到季识青能直接到这种程度,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季识青瞥了他一眼,“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高睿对陈丕可以说是相当不错,梁玉林的一些论文,挂的一作可都是陈丕……这件事你难不成还要说你不知情?”

“……对不起,我是爱子心切。”

“陈丕实在是个扶不起来的,梁玉林那么多篇论文下去,也没给他砸出什么成果,但是从这里面也不难看出来,陈教授,你和高睿对他都可以说是用心至极,你对他这样我还能理解成是你们父子情深,那高睿又是因为些什么?总不能是高睿真的讲究什么感天动地师生情。”季识青虚心求教:“陈教授,关于这件事,不如请你指点一二?”

“这……这……”陈启感觉自己冷汗都向下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季识青收回刚才不老实,弹了一下装着多肉的瓷制花瓶,不怎么走心地道歉:“不好意思了,我看着你这盆多肉养的不错,有什么诀窍?你给它浇灌的又是什么肥料?”

“我没有,没有施肥,是……”

“稍等,打断一下。”季识青抬手示意,把来电调成免提,手机往陈启方向推了一推。

“季队,你在听吗?”

“你说。”

老齐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这才重新开口,语气中难掩激动:“在陈启家找到的那张卡已经交给卫荣破解了,果然在一年前的滨城有四万六千七的进账!”

陈启如遭雷劈地呆坐在那里。

季识青好整以暇:“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现在你要解释的事情还多了一些,比如为什么梁玉林用来购买风铃的那笔钱,会出现在你的卡里?”

“先前是我们有遗漏,只以为你们去滨城是按照梁玉林的计算,可……陈教授,梁玉林究竟是怎么拿到的那几张很难抢的音乐会门票?我们把梁玉林的社会关系排查了个便,他并没有可以轻松搞到门票的人脉,而且为什么你和你夫人就刚好喜欢音乐会?话说回来,你们真的喜欢音乐会吗?如果喜欢,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查到过你和你夫人在除了滨城的其他地方观看音乐会的记录?甚至——”

季识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在四天前,有一个人来柏城开独奏会,你猜是谁?”

陈启:“……”

“就是你非常喜欢的那位演奏家,威尔斯特·奥尼科夫。”季识青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门票:“直到今天他依旧在柏城,并且在晚上八点会举办最后一场演奏会,巧的是我也弄到了两张票,可我似乎没有听到什么你这位忠实乐迷有任何行动。”

“我是因为高睿的事情,最近一直没有什么心情。”

“没有心情去音乐会,但是有心情去聚餐唱歌郊游打球?”季识青把一叠整理好的收据和账单摔在桌面上,声音依旧不疾不徐:“陈教授这几天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

陈启冷哼一声:“季警官怕是不怎么了解我,每个人都有选择放松方式的权利,你们的调查给我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在让我身心俱疲,在这种情况下我会选择更加简单的发泄方式,我不认为这能代表什么。”

陈启自信地拿起那叠账单,他有意没有隐藏行踪——如果季识青有更多的时间,他甚至能找到更加详细的消费记录。

突然间,他动作顿住了,瞳孔骤缩。

最上面的那一张……怎么会……他分明!

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陈启很少注意这种小事,可如今各种感官像是都被无限放大,只觉得这空调像是在叫嚣,嘶吼,将他扯成丝状,条状。

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了掌控者的位置,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像是头上悬着一根细线任他摆弄似的,可现在他自己却被迫上了场,成了场上最滑稽的那一只木偶,僵硬地沉在地里又悬在天上。

他目光虚浮地落在手上那叠厚厚的证据上,这本应是他的巧思,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陈启没有任何动作,连指尖都未曾颤动一下。

季识青姿态闲适地在他正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慢条斯理地看了眼腕表。

“不急。”季识青说。

“我时间多的是。”

“你可以慢慢想。”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毫无温度的弧度,“我就在这里,等你想清楚了——随时欢迎过来和我‘聊聊’。”

陈启嘴唇颤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猛地将那叠纸扫落在地,何楚然认真整理排序过的纸张哗啦散开。

陈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他胸口正剧烈起伏着眼镜歪了一些,眼球因激动而布满血丝。

他也听到了——

他听到自己指着季识青的鼻子嘶吼:“这是伪造!你伪造证据!”

季识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嗯嗯,你说得对。”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毫不走心的敷衍,“是我闲着没有事情做,半夜翻进你家,躲开红外报警器,轻手轻脚地潜伏进你的卧室,就为了偷你一直揣在怀里的宝贝私章,然后给你扣一顶帽子。”

“最后呢,我在勤学苦练,挑灯夜战,就为了模仿你那手独一无二的字迹,签上你的大名,我可真是煞费苦心,明年局里评选模范先锋的时候合该把我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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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云千重,水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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