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瑶抱着舒禾，久久没有从学校门口离开，小女孩的小手翘起来，试图安慰一下抱着她不住抽动的大人。
她独自缓了好久，开口时嘴唇还有些控制不住地抽动。
“宝宝，有没有人和你提起过，之前的一些事情？”
“有，”舒禾垂着眼皮，睫毛轻轻抖动，
“但是我想听你自己说。”
即便自己活得再无所谓，面对孩子时也总会难以启齿，不到两周齐舒瑶又开始后悔她当时的嘴欠，所以到底干嘛要当着孩子的面叫齐聿“爸”。
她在后面给自己一个白眼，咬着唇，
“从前，在我还很小很小，比你还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的爸爸妈妈，是你爸爸把我养大的，然后有一天，曾经我一直怀疑是我太任性做了错事，我不敢去见你，却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后来一错再错，已经到了没有办法收场的地步。”
她不指望舒禾会原谅自己，也还是不敢讲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抱着她忏悔，做这世间最虚伪的人。
她的眼泪不停的流，舒禾晃晃头，脖子那里湿漉漉的不舒服，她抓着齐舒瑶的手腕回头，找她的眼睛看，
“那他，真的是坏人吗。”
齐舒瑶抬起头，突然想起来，她在舒家人身边长大的，他们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新闻。
“没有，他不是，他，他就是，就是犯了一点……”
犯了一点小错误而已，可惜她完全说不出口。
舒禾抬起手指接住从她脸上滑落的一滴眼泪，眼泪顺着指尖一路流淌到指缝，蔓延一小部分在手掌纹里，干涸在离家千万里的热带。
“那个姓温的阿姨，她和我说，她可以的，我也可以。”
“温？温如镜？不行，不要，你不要走她的路。”
齐舒瑶十分激动，将她摆正过来，摇着她小小的肩膀，舒禾和她相比稳重很多，面容一丝不变，
“我想的，我想。”
她从齐舒瑶的怀里钻出来，跳下她的腿，安静坐在一旁，抱着自己的小书包。
女儿从这一刻便坚定了她人生的路，她走自己的路，她没享受过母亲的庇护，她把这份需求和希望压在内心最深处，寻求了小半生。
齐舒瑶将舒禾送回家中，齐聿还没回来，她放在床上闪闪发光的王冠也还摆在那里，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久，转身出门开车去向公司。
天慢慢暗下来，大厦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她等了好久，终于看到齐聿的身影。
他还如同曾经那样挺拔，岁月还算仁慈，对他们这些罪人。
他一出来便看到了趴在车窗上的她，露出半个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走过去，她没抬头便问，
“你答应温如镜什么了？”
齐聿抬起来的手又放下，手背挨上她变得柔顺的发丝，
“礼物收到了？”
“你不会还想去掺和国内的那摊浑水吧，你好不容易爬出来。”
她的焦急和他的冷静形成明显的对比，她逐渐在他的脸上看出舒禾的样子。
齐舒瑶自嘲地笑笑，撑起头不断地摇，
“你的女儿，果然就像你，她还不到五岁，她就给自己选好了路。”
“她都五岁了？”
齐聿靠在她身边轻松反问，齐舒瑶诧异地看向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和我说过她是哪年出生，哪天生日吗？”
“302年，7月20号，下午，六点五十。”
“你生了她十几天就跑回来了？”
“嗯。”
“害怕吗，当时。”
“怕，怕死了。”
“你怎么会害怕，你敢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没见过的爷爷奶奶身边，也敢把还没满月的婴儿扔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还敢回来骗我她已经死了，这世界上还有你会害怕的东西？”
齐舒瑶梗着脖子不说话。
她身边的车门突然被拉开，齐聿已经绕了半圈坐到副驾驶上，自觉扣好安全带。
她转头看他。
“王冠喜欢吗？”他问。
“喜欢。”
“就像回到17岁时，对吧。”
“对。”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愣愣的。
“想回去吗？”
“不想。”
“没后悔？”
“没有。”
她说谎了，眼睛转到了另一边。
“如果还能回去的话，我大概会答应温如镜。”
“答应什么？”
“她有个儿子，温笑尘，比你小几岁，她曾经想要撮合你们在一起。”
“我不认识他。”
“撮合撮合就认识了。”
“不想认识。”
“那就回家吧。”
他猝不及防地转变让齐舒瑶不知所措，只盯着他的侧脸，齐聿神态放松，毫无压力，
“第一次，有人来接我回家了。”
“就当是做梦，也想梦的时间长一点。”
他拍拍齐舒瑶的手，把从前都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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