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被一位婆婆做的蒸糕馋住了，我停下脚步挠了挠柳哥哥掌心，小声告诉他有些饿了。他也明白，上前一步跟婆婆问起了价。
“一文一两，够小娘子吃饱了。”婆婆说话时候还笑着看了我一眼，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直往人身后躲。“小娘子生的俊俏，公子好福气。”
哥哥接过蒸糕把我揽回怀里，笑着跟婆婆道别：“正月里新过门的娘子，平日里没见着什么人，怕羞，让您见笑了。”
蒸糕刚起锅，热气透过油纸向外散，拿在手里热乎乎的，顾忌着帘子和来往的行人，我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往里送，很甜也很香。虽然比不上偶尔陪贵客用的饭，但是总归是馆里吃不上的味道了。
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哥哥穿着平日里不常穿的青色衣裳，看料子和样式像是过去的衣裳；我大裘和帘子下是见客的长裳，看着也像是闺中女子的衣裳，漾着春色的绿。走在一起被看做是一对新夫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夫…夫君。”我指了指不远处被人群围了几圈的摊子，人头攒动，见不着里头卖的是甚么新奇玩意。我向来好奇心重，但是又不敢一个人过去，只得轻轻喊了一声，指望哥哥意会。“妾想过去。”
哥哥愣了一下，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腰上的手掌扣得更紧了些，点了点头便带着我过去了。摊子上是只小雀，只有巴掌大小，在金丝的笼子里蹦跳着，只是如此可吸引不了如此多的客，更神奇的是这小雀能唱曲儿，还都是现如今京城里正火的淫词艳曲。
也是我晚上见客时唱的那些曲儿。
不自觉地跟唱了几句，直到周围的眼神转了过来才意识到事态的不对，不过我除了往哥哥身后躲以外也没有其他应对办法。他一边说着娘子第一次出门，见笑了一边护着我走出了人群。
我被挡在身后，隐隐听见人群里的鄙夷，离开时匆匆瞥了一眼，他们还是围着那只雀儿，听得不亦乐乎。
京城的人，明明最是爱听这些子烂俗曲儿，为何又看不起唱曲儿的人呢。
“抱歉。”我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忍了半晌终于是开了口。小月铃在京城里可算得上是一大谈资，什么美若朦月娇如真珠，音似黄鹂眼含春水，画像更是一副接一副地往外传，跟那些春宫图一同压在男人们的枕下。若是这种情形下被人认出来了，怕是难以脱身。
柳哥哥摸了摸我的发顶，只是说了句无事。
走到河边时，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坊市里星星点点的几豆灯光缀着人流来往，天上和河里的灯倒是映亮了山河。一路过来也是看尽了热闹，灯会上有纸扎的兔子与狸奴，眼睛里一闪一闪地晃着火光；不少大人小孩手里也提着灯，和家人一同沉浸与佳节的气氛里。
“妾想放盏灯。”我踮起脚轻轻附在柳哥哥耳边说道。
借了小贩的笔墨，我挽起大袖在莲花状河灯的花瓣上写下了“平安喜乐，无惧无忧”八个字，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求的，而是为了身旁这个人。
哥哥出身贵门却沦落风尘，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安心待着却又交心予我这等最下贱之人。我知他是真心，不过我予不了今生今世更毋论他所求的生生世世，祈个平安喜乐便是我唯一能为他做到的了。
妈妈说过，当今这个世道，想要得到便得拿其他物件去换，用身子换活着，用眼泪换怜悯或是用自由换金屋。我倒是愿用性命换他无忧，就是不知天上的神仙们看不看得上我这贱命一条了。
不过想必神仙们是从来也不往这人间看上一眼的，不若怎的会有这么多良善人命苦，作恶者高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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