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明并没有避开,她直视着这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她本以为会如以前一样想起很多往事,但并没有,她的脑海中一片空茫,只有面前这个已经英挺如松的男子。
他挺拔了不少,整个五官变得更加凌厉,尤其是眼睛。现在的叶朗行,和少年时说不清道不明,有些隐忍的眼神不同。现在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侵略的意味,那种目光直直而来,似乎是要摄取她的魂魄。白月明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果然曾经的故人已经面目全非了。”白月明轻轻的在心里叹道。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这有些灼人的目光,这目光让她不得清净。只不过她刚刚逃过那双黑瞳的逼视,目光便立刻被他身后的佩剑所吸引。曾经赠与他的那把澄心剑已经被另一柄新剑所替代。这把剑明显更加凌厉,倒是更符合他如今的气质。叶朗行依旧一身黑衣,此剑却通身血红,正在嗡鸣不止。白月明忽然想起,遥远的过去,那个还有些稚嫩的少年音:“此剑如同我的性命,人在剑在。”
白月明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脸上都不自觉地泛起笑意。忽觉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似乎恼羞成怒,白月明不禁吃痛皱眉。见此一幕,一旁的桃七郎一把握住叶朗行的手腕:“叶公子,你这样拉着我小师妹是什么意思?”一听师妹两个字,叶朗行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手下丝毫不放,只是缓了几分力道。桃七郎继续说道:“叶公子,这是本门的桃白师妹,与你非亲非故,你恐怕是认错了人。”白月明心念急转,随即挂上一个淡淡的笑脸,礼貌道:“见过叶公子。“
只见眼前这位女子,一身白衣弟子服,黑发高高束起,是入门弟子最简朴的衣着,和那位雪山神女一般的师姐全然不同。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清澈的如雪山融水,这双眼睛里有世间万物,却依旧唯独没有他。他的心渐渐沉入了幽暗的海底。
白月明察觉到他的目光越来越冷,一只手暗暗往掩在袖中的青藤镯摸去。
桃七郎又恰到好处地开口:“叶公子,既然我师妹已经自清身份,你还不放手吗?“叶朗行顿了一瞬,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松开了手,看似回答桃七郎,眼睛却不错一瞬地凝视着白月明,回答道:“我和你同舟。”
桃七郎不忿道:“你来晚了,我和师妹已经应卓戈兄妹之邀一道乘船。”叶朗行冷冷道:“师姐又没答应。”眼睛依然紧盯着白月明。白月明顿了一瞬,对叶朗行镇定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师姐。我师兄说得没错,的确是卓戈兄妹邀请在先。叶公子,先后有序,对不住。”
叶朗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忽然就沉默了,周围窃窃私语声渐起。“这个入门弟子不知道什么来头,好大的脾气,多少人巴不得和名门正派的叶公子同行。”“嗨,你不知道,这么多人的面前攀附权贵太低级了,人家玩得就是欲擒故纵。”“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没发现这个小师妹长得很像逍遥派那个祭天的大师姐吗。”“哎哟,可不是吗,难怪叶公子刚才认错了人,逍遥派的白月明早就在一年前就身陨祭天,眼前这个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叶公子应当是思人心切,这才认错了人。”“你懂什么,江湖传说,这位叶公子就是杀师姐证道,据说他师姐就是身陨在他的极阳真火下。靠着他师姐祭天,才得到赤心这件神兵利器,弥补了天隙,这才一日飞升。”
这些如潮涌一般的闲言碎语并没有让叶朗行的目光移动半分,他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他的眼睛依然紧紧地咬住白月明,不错分毫。白月明如芒在背,转身对卓戈兄妹说道:“我们走吧,岸边应当还有无人的小舟,我们当下就启程。”卓戈点头,四人正要往岸边而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淡淡道:“恐怕晚了半分”。只见司无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旁。白月明忽然记起,方才是听说有两位逍遥派的公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没有看见他。一年不见,司无涯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子,连看她的眼神都如以往一般淡淡的:“眼下只有一艘舱底有破损的小舟,还尚且无人挑选。另外还有一艘完好的小舟,但只有两个位置。”
他语气虽淡,指向却明,其他人都沉默了,反而看着白月明。她当即开口:“师兄,我们去那艘空船吧。”桃七郎笑起来:“师妹,你初次下山,经验尚浅。你不觉得这太巧了,恐怕是个圈套吗?”白月明摇摇头:“但好船只有两个位置,卓戈兄妹自边疆而来,多半不通水性,总不能让他们以身犯险。”桃七郎拉过白月明往岸边走去:“就依师妹你。”
卓戈兄妹跟上:“我们兄妹二人还是和你们一起。”白月明摇摇头:“你们远道而来,还是稳妥些,乘坐那艘完好的船。到时,我们可以在寅月岛相见。”两人想了想,点点头,告辞而去。
白月明刚刚上船,就觉脚下微微一晃,回头一看,一个黑色的衣角掠过,只见叶朗行也飞身上船。船身微微晃动,让白月明一时有些不稳。桃七郎稳稳地扶住了她:“师妹小心。”叶朗行看了两人一眼,低低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先后有序?”
白月明坐下来,拿起一只桨,坦然道:“当然,明明就是我们先登船,这船又无主。”叶朗行语气忽然冷峻:“谁说无主?”金衣一闪,司无涯接过白月明手中的桨:“有主也好,无主也罢。谁是执桨人,谁就是船主。算我一个,四人正好。“叶朗行拿起另外一只桨,和司无涯两人径自划起来。
小船渐渐驶向湖中。白月明看着身边三人,心中感叹:”这是什么机缘,竟然与当年雪映城之行一模一样。只是人虽如旧,但心已如新。”
万里无云,清风拂面,桃七郎心情颇佳,左一个师妹,右一个师妹,整船就只听到他的声音。“师妹,你看远处东南方向的岛屿,就是水龙泽最出名的无人岛。”“是么,有何特别之处?”白月明被他洒脱的性格所感,不由得玩心渐起。
“这你有所不知,”桃七郎神神秘秘地凑近身来:“这座无人岛啊,只是白天无人,晚上可是热闹的很呢。”见白月明瞪圆了眼睛,桃七郎开怀一笑:“别怕,左右都有师哥我陪你。”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刺了进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有人装神弄鬼。”,白月明往叶朗行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冷冷的眼神一闪,又复低下头去。如今的叶朗行已经将额发全部梳上去,不复少年时的模样,但两道剑眉下的眼睛依旧让人不辨情绪。
到寅月岛的水路,要一天一夜,夜色渐渐降临。白月明见叶朗行和司无涯已经默默地划了一天的船,心里虽然不想再和这两人打交道,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于是开口:“两位公子,已经劳累了一个整天,不如晚上我来划船,明日清晨就可到达。”司无涯微微一笑:“那就有劳白师妹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绢包,递给白月明:“夜间划船辛苦,这点小心意还请白师妹笑纳,有醒神之效。”白月明展开绢包,只见是一枚熟悉的雪白的丸药。她一怔之下,装做不识,将雪白的丹药咬了一口,说道:“多谢。”司无涯看着她,忽然一笑:“白师妹果然是初出茅庐,一点防人之心也无。也不怕我这丸药有蹊跷。”白月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身无长物,你图我什么,自然不会害我。”
叶朗行本在默默无语地划船,此时却向这边投来一瞥。白月明将裹药的绢包还给司无涯,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接过双桨,开始默默划起来。只是这划船的位置正好是两人相对,白月明刚一坐下心中就叫苦不迭。她这一接手,就和如今冰块一般,周身气压低得惊人的叶朗行面对面,避无可避。
皓月当空,司无涯和桃七郎在船尾打坐,似乎已经熟睡。万籁俱静,白月明低头无语,默默划船,对面的叶朗行也沉默无言,只听见两人的桨声一起一伏,渐渐地响在了一处。
叶朗行忽然开口:“你如今没有剑吗。”他的声音轻轻的,但白月明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她挽起袖子:“我们桃花山乡的人,都没有佩剑,有的是这个。”衣袖揭开一角,那对青藤镯在夜色里光华流转,莹莹的光芒照亮了白皙的手腕。
叶朗行盯着那对镯子,愣了一瞬,忽然出手如电,抓住了她的手腕。白月明急道,又连忙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叶朗行当即松手,喃喃道:“当真是一点水灵力也无。”幸好夜色遮掩了白月明涨红的脸色,她强自镇定说:“我不知道你说得是谁,但我们桃花山乡从来都只修木灵力,从没有修习水灵力之人。”
闻言,叶朗行像是失去了支撑,迅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从此不发一言,如同隐藏在夜色中的海中礁石,在忍耐每一次的暗涌。
终于捱到天亮,桃七郎似乎是刚从熟睡中醒来,他揉揉眼睛,站在船头张望一番,忽然欢快喊到:“是寅月岛,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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