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悬,白月明匆匆赶路,山间的月色蒸腾起淡淡的薄雾。她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不敢回头看,像是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只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终于在闪着青光的石板路尽头,现出了一团昏黄的灯光。
“终于到山脚的风雨亭了。”白月明心下一松,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茅草亭前。梓童正安静地坐在亭中微微摇晃的风灯下,见到白月明,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来。“师姐,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从上半夜等到现在,天都快亮了。”梓童见缝插针地撒娇。
“没办法啊,你那位师哥太难缠,我得等他睡了,才能出来。”白月明擦擦额头的汗,说道:“哪里知道他一直不睡,等我把自己房中的灯熄了,才见他睡下。” 夜晚风凉,白月明从自己包裹中翻出一件风帽,给梓童披上,忽然正色道:“梓童,你觉不觉得你师哥不同以往。我记得他以前都是很乖巧的,自我苏醒后,却似乎有心事,总别着一股劲。”她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梓童,说道:“你觉得你师哥是怎样的人?”
“师哥他呀”,梓童忽然一笑,认真说道:“是心口不一的人。”见白月明睁大了眼睛,梓童又解释道:“以前师哥怕你生气,自然不敢表露自己。但是自从你昏迷后,师哥怕你再出什么差池,就患得患失起来。”
白月明看着梓童纯真的大眼睛,心里感叹道:“小孩子果然好骗。”心想,多半是叶朗行发现了自己功力有所退化,才蠢蠢欲动,要现原形了,不得不防。于是,心念一转,抬起手又揉起梓童毛茸茸的脑袋:“这次下山,我自己去。你要不留在山上,帮我看着点你师哥,我实在是担心他。”
梓童闻言,肉肉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两只手又拉上了白月明的手臂:“师姐,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你下山一趟,你好偏心师哥,你就不能多偏心一下我。”白月明忽然感觉到周身没来由的一冷,但此时月黑风高,四周寂寂无人。“你师哥最近不是不太稳定吗,我实在放心不下。无念溪就我们三个人,自然要齐心协力,师姐下次一定带你下山好好逛逛。”白月明连忙哄道,梓童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手:“那师姐你可要说话算话,我等你回来。”
白月明终于脱身,心中感叹这黏黏糊糊的毛病真是会传染,直到走开很远了,还看见远处朦胧的灯光下,梓童拼命地挥手:“师姐,一路小心啊。”
不多时,东方既白,白月明的心中却总是不安定,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依然在。她虽心下惴惴,但脚下不停,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净湖。净湖偏安一隅,水平如镜,群山环抱,好一片湖光山色。湖畔散布着星罗棋布的小村落,正是炊烟四起的时候,一副山村野趣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会出什么异宝。
“按照谷清风给的地图看,不净世应该就在这附近。但有异宝所在的地方,多半有些不同寻常,还是不要贸然找人问,先找晚上过夜之处。”白月明这样想着,随手敲开最近的一间村舍的木门。
“有人吗,我路过此地,天色已晚,能否借宿一晚?” 白月明隔着破败的门板说道。只听见一阵缓慢拖沓的脚步声,“吱扭”一声,木门打开一条小缝,“姑娘,你是一个人吗?”门后的人似乎颇有戒心,木门依旧保持着一条小缝,缝隙里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是啊,大娘,就我一个人,你就放心。”白月明连忙笑得人畜无害,毕竟单身女子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没想到,门后的人一听此言,连忙欲将门掩上:“姑娘,不是大娘我不留人,你还是快走吧。如果你有同伴,或者是个男子,我还可以留你一晚,但你一个单身女子,可万万留不得,赶紧走吧。”
白月明正要再问个明白,却只听“砰”的一声,门已经关严。紧接着便是门扣落下的声音,看来这门决计是再也敲不开了。白月明不信邪,又接连敲了好几户人家的大门,无一例外,一听白月明是个孤身女子,就大门紧闭,仿佛遇见了瘟神进村。
眼看晚霞只剩最后一点余晖挂在天边,白月明心中越发起疑:“莫非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村庄中是有什么古怪。如果有的话,多半和传说中的不净世有关。如此,我就更不能走,大不了在湖边露宿一晚,也定要摸出个端倪。”
白月明破罐破摔地敲开最后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正好毗邻湖畔。开门的是个面相敦厚的大姐。“好心的大姐,你看我都试这么多家了。天色又晚了,我现在再转投别的地方也来不及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我明早就走,绝不耽搁。”见白月明一副诚恳模样,柔弱不胜风的样子,这位实心眼的大姐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也罢,我虽然可以留你,但我们先说好,生死有命。你能不能看见明早的太阳,全凭你个人的造化。” 白月明连连点头:“我既然独身出来闯荡,自是做好了一切打算。”大姐终是叹了一口气,将白月明让了进来。
跨进小院,白月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小院,墙角还放着待补的渔网,没有半点异常,只有一个中年男人靠在墙角吸旱烟,橘红的烟头一闪一闪。“那是我男人,我看你一路找宿头,恐怕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吃了饭再休息。”
白月明有心和大姐多聊几句,好打探消息,于是就顺着话头应承起来:“那就麻烦大姐了。”白月明跟着大姐走进堂屋,刚在粗木桌旁坐定,大姐已经将米饭,咸菜外加两条咸鱼摆在白月明的面前。“快吃吧,虽然不是什么好饭,但明天你还能不能吃到这阳间的饭都不一定,今晚就将就多吃点,吃饱了也好上路。”
“大姐放心,常言道萝卜白菜保平安。您这看似粗茶淡饭,但依我看,却是个好意头。”白月明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和大姐边吃边聊:“刚刚我几乎敲遍了村里人家的大门,都说单身女子不可在此过夜,不知道是何缘故,莫非是村里人怕生?”
闻言,大姐的神色骤然紧张,连忙站起来将窗户都关好,似乎唯恐被人听见了:“不是我们村的人不待见外乡人,而是这十几年来,村里经常失踪年轻女子,而男子无事。因此,就算本村女子长到了待嫁之年,也早早地嫁了出去,唯恐哪一天也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啊。”
白月明眉头微皱:“原来如此,这事是十多年前才有的,那十几年前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白月明一边吃,一边接着问。大姐像是总算找到了话搭子,就势坐在白月明的对面,低声说道:“要说怪事原本倒也没有多怪,只是十七年前,那年我刚嫁进来,村里失踪了第一个姑娘,名叫小莲,当年也正好是十七岁。这小莲失踪的古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愣是凭空消失了。但从那以后,村里就接连有年轻女子失踪啦。那失踪的情形和小莲一般无二,都是凭空消失,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一点痕迹。村里老人说,这是小莲化的厉鬼,在抓替身呢。”
大姐越说,人凑地越近,她张口似要再往下细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春花,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客人也要休息了,就别聊了,早点睡吧。“这位叫春花的大姐立即收了声,一边收拾起碗筷,一边说:”姑娘,你今晚就在西屋凑合一晚。晚上切记一定要关好门窗,不可透出一丝光亮。”
白月明见此情景,也知道决计再问不出其他消息,于是站起来帮着大姐一起收拾好碗筷被褥,随后独自在西屋内和衣而卧。只是与大姐嘱咐的相反,白月明故意将窗户大开,守株待兔。
夜静无人,朗月高悬,整个村落都沉寂在静谧的夜色中,春花大姐两口子也早就睡下了,听不见一点声音。这间西屋的窗户正好对着月光下的湖面。白月明躺在竹床上,眼睛盯着土屋的棚顶,那里正好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月影,经过湖面的反射,那一方月光在微微地颤动,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白月明盯着那方颤动的月光,心想:“也不知道朗行和梓童怎么样了。”心中忽然没来由地钻出了这个念头,白月明忽然感到一阵困倦,也许是那颤动的月光有催眠的效果,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脑子迷迷糊糊的,朦胧间,白月明总觉得有双黑色的眸子正焦急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在说“快醒来。”白月明心中一惊,忽然醒了过来,头有些胀痛,身子也在微微地颠簸。
她按按太阳穴,眼前是一个软垫铺就的小空间,红色的天,红色的地,触目所及,全是红色的世界。正是一顶做工精湛的新娘轿,特别的是,轿子的门窗全部锁死,听不见半点人息,耳畔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不好,是锁魂轿。“白月明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