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蛇口一张,从它的咽喉处滚滚而出股股阴风。白月明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被拥进一个怀抱。那阴风尖啸着,将两人缠裹进风暴圈中。她的头被叶朗行摁在自己胸前,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能听见风声厉厉,但比风声更清晰的,是他心如擂鼓。
白月明使劲一挣,从叶朗行肩上探出头来,就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头顶一松,黑发如瀑滑落。那风中如同有千万柄小刀,所到之处割得人寸寸是伤。就这一露头的功夫,头顶的帷帽已经被阴风割裂,吹得不见踪影。白月明连忙把头埋下来,咬牙撕了一截衣袖,遮住自己半张脸,立即从他胸口抬起头来。
一抬眼,叶朗行的头发也尽皆散落,他的黑色外袍已经被阴风割成碎片。如今的他穿着白色的里衣,长发飘散,两只手依旧搂在她的腰间,目光暧昧不明。在阴风的尖啸当中,只听见他无限温柔的嗓音:“师父,你的眼睛好美。”
“你!”白月明脸上罩上一层薄怒,却听见他恭敬的声音:“师父,你如高山雪,是徒儿我唐突了你。”他的神色极温柔,但与之极不相衬的是,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道道血痕。
白月明心中一急,双臂缠上叶朗行的脖颈,想替他挡住割骨阴风。却不料下一秒,叶朗行牢牢禁锢住她的双手,将她抱得死紧。她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抱中,他用他的血肉为她筑起一座城。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现在的叶朗行就是她全部的天与地。但她分明感觉到,她的脸和脖颈,以及双手,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有点点热流流下,那是他的血。她用力一挣,叶朗行竟是丝毫不放,反将她抱得更紧。只是轻轻在耳边呢喃:“师父,你看你的白衣染上了我的血,是不是很美。”
白月明心中一滞,哑声说道:“你别说傻话,快放开我。”叶朗行又将她抱紧了几分,气息就在她的耳边:“师父,我之前总怕这样美的白衣染上鲜血。但是现在...."他忽然在她耳边轻轻笑了,声音愉悦:“现在我却巴不得这样美的白衣,就要染上我的鲜血,才更加美丽。我现在便要在这纯洁的白衣上,遍留我的印记。”
白月明冷冷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叶朗行微微摇头:“有关于人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我的心念,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永志不忘。”
白月明心中一涩,说道:“既然你有心结未解,死在这,未免有些可惜。”说着用袖中青藤缚住赤心剑,远远一抛。青藤带着赤心划出一条弧线,直刺入巨蛇的眼睛。鲜血顿时喷溅了出来,这血溅到半空便消失不见,连眼前的这张猩红大口与割骨阴风也骤然消失。
白月明轻轻一拉,青藤带着赤心收回。“物归原主。”她将赤心往叶朗行怀里一塞,站起身来。只见他脸上血痕未干,衣衫褴褛,说道:“你受苦了。”叶朗行却是一笑:“我却觉得快意非常。”
白月明仿佛未闻,径自往前走,方才的巨蛇已经消失无踪。眼前又恢复成之前的通路。“看来这也是个幻术,也不知是何人所为?”白月明说道。叶朗行不屑一笑:“做出这么大的阵仗,也许我们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小路依旧弯弯曲曲,转过几个弯后,只见阿宝又出现在眼前,依旧呻吟不止,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面前多了一团小小的浮动的火光。白月明不由小声说道:“你这个眼线倒是忠于职守,听话得很。”
阿宝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艰难地转过头来,将两人打量了片刻,有气无力地问道:“恩人,两位如此衣衫不整,想必是大战了几百回合,可有斩杀怪物?”白月明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如你所见,现在的我们是从何处来?”阿宝眉头蹙起,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们从来处来,方才我见两位已经走远,但过了不多时,又从之前的来路回来了。”
白月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走罢。”阿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即连连摆手:“我的腿和肩膀都受伤了,如何能走得。还是两位找到出路以后,再想办法来接我出去。”
叶朗行一直挑着眉看着阿宝,闻言,俯下身,不由分说,直接将阿宝背在背上:“走罢,不带上你这个关窍,如何能破得了这衔尾蛇机关术。”阿宝在他背上拼命挣扎:“你不要胡说,我可是附近村里的良民,断断没有害人之心。”
白月明笑道:“你太谦虚了,能在这衔尾蛇洞中呆这么久的人,怎么会是凡庸之辈。你恐怕就是之前逃走的寿水河地宝太岁吧。”
阿宝急道:“恩人,我虽然叫阿宝,但并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地宝太岁啊。”白月明一步上前,掀开阿宝的衣领,只见之前肩膀的伤口已经痊愈,竟没有一点伤痕,于是说道:“你这伤口朝生夕长,还能千变万化。除了太岁,还能是什么?”
闻言,阿宝垂下头去,全身像卸了力,软软地说:“说吧,你们想要怎么样?”白月明说道:“自然是把你送回寿水河,你一走,寿水河的地气大变,已经让很多生灵失去了生机。”阿宝抬起头来,惊讶道:“怎么会如此,莫非我被骗了?”
白月明问道:“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阿宝一把抓住白月明的手腕:“此事有蹊跷,寿水河地气确实有改变,但不是因为我。”他顿了一下,诚恳说道:”其实寿水河的生机灵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渐渐衰竭。镇河神龟乌伯试了多种办法,都毫无功效,最终只能日日割取我的肉供养河中生灵。毕竟我作为太岁,有割肉自长的功效。但纵然我有朝生夕长之能,也受不了这千刀之苦。”
阿宝眼神怔怔,似乎已经陷入到了往昔的回忆中:“直到有一天,寿水河来了一位游方僧,见我可怜,便说可以带我逃出生天,他自会让寿水河恢复往日生机。但我竟是不知道我一走,寿水河会变得生机全无。”白月明叹一口气:“你也确实是可怜。这样,你和我们一起回寿水河,我定会解决此地地气改变,灵力流失之谜,到时你也不用再受千刀之苦了。”
阿宝欣喜道:“此话当真?”白月明点头应允,将阿宝收入囊中,对叶朗行说道:“看来此事也是和那游方僧有关。”叶朗行挑起眉说道:“什么叫也,莫非据你所知,之前这游方僧还与其他的事情有牵连?”白月明摆摆手:“此事说来话长。”见叶朗行还想说什么,连忙打断话头,从袖中翻出秉烛之光,说道:“眼下还是赶去寿水河来得要紧。”
叶朗行的手随即也覆了上来,白月明下意识地蜷紧了掌心。她低下了头,唯恐有风吹开了她遮面的白纱。这一次,秉烛之光用的时间似乎更长了一些,白月明甚至觉得秉烛之光有些犹豫。还没等她睁眼,鼻尖先闻到一阵潮湿的气息。这湿润的空气里还夹杂着草木的味道,一切都似曾相识。
白月明连忙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青翠的山林。“这里,竟然是凤栖村?”白月明惊道。叶朗行看着她,忽然一笑:“没想到师父你也认得这个地方。”白月明说:“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钟灵毓秀,灵力充沛。我在江湖游历已久,自然是知道的。”
白月明忽然觉得自己不用解释这么多,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于是摊开手掌,将秉烛之光举到叶朗行面前:“难道是它出了差池,我明明想得是寿水河,为什么却来到了凤栖村?”叶朗行很是乖顺地说道:“师父,都是我的错,我心中想得是能解答我心中疑惑的地方,却没想到秉烛之光没将我带到寿水河,反倒将我带到这里。”
白月明刚想问,你心中有什么疑惑,又硬生生自己咽了回去,转而打量起四周来。这凤栖村依然是阴雨霏霏的天气,同她当时初来时并无二致。整个凤栖村依然安静地卧在雨幕中,像是在雨中长眠。
耳边忽然飞来一阵悠远的笛声,那曲调竟然与当日她与司无涯听到的一模一样。白月明转身问道:“这支曲子你可有听过?”叶朗行点头:“我数日之前来过此地,当时便也听见了这笛声,莫非师父你也来过?”
还不待白月明回答,村中的小路上,一头青牛踏着湿润的青石板缓缓而来。牛背上坐着一个小牧童,手持一支短笛,正是阿牛。阿牛正吹得兴起,全然没注意到两人的存在。直到青牛走到近前,阿牛才拿下唇边的笛子,好奇问道:“我们这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个外客,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叶朗行说道:“我和师父路过此地。”阿牛诚恳说道:“两位不妨到我家来,我阿爹阿娘一向热心,你们跟我来便是。”
白月明心中一惊,阿牛的话语竟然与当日她同司无涯来时一模一样,而阿牛竟也像不认识她一般,她按下心中疑惑,柔声说道:“多谢小友,敢问小友名姓?”阿牛爽快说道:“我叫阿牛,我家就在前面,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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