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烈日焚心

炎境中,一片茫茫的戈壁,只有一黑一白两个单薄的身影。叶朗行已经全无知觉,要不是白月明将他的手揽过自己的肩,他早就如破布口袋一般滑落在地。举目四望,这一片茫茫的隔壁,遍地流火,寸草不生。刚刚着陆,白月明就感到一阵阵热气蒸烤着面庞,连忙去看叶朗行。他依旧紧闭双眼,先前青白的面颊却浮现出淡淡的粉晕。

白月明将叶朗行背在背上,向炎境中心处走去,极阳真火的火种正是在此处。炙热的太阳烧灼着大地,因为热气的熏蒸,这里的空气似乎总是在浮动。如同焦土一般的大地上,有三三两两无知无识的焦尸在推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原来炎境是执念之境,如果不能战胜自己心中的执念,就会被炎境所吞,化为焦尸,永不停歇地却又毫无目的地推动这些石块。”白月明小心地绕开这些焦尸,只觉得背上的叶朗行虽昏迷不醒,但呼吸逐渐短促粗重起来,阵阵的热气吹拂在白月明的脖颈。“不好,朗行的呼吸逐渐不稳,并不能坚持太久。”白月明咬着牙,不敢停留,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沙漠中跋涉。

炙热的沙地蒸腾着热气,白月明觉得仿佛呼吸的是细小的火。终于,炙热的太阳缓缓西沉,漫天的星斗挂上了天空。气温陡然降低,极热转极寒,白月明汗湿的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牙齿打起了寒战。渐渐的,白月明感到,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源于空气,而是来自于自己背上的叶朗行。

“不好,失去了本命真火,朗行恐怕在炎境中坚持不了多久。”白月明连忙避开四处游荡的焦尸,找了一个避风的石头,将叶朗行放下,“朗行,你感觉怎么样?”白月明轻轻唤他的名字,将手覆上叶朗行的额头,那里寒冷如冰,连嘴唇也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嗯。”似乎是心有所感,叶朗行低低的一声呻吟。依旧闭着眼睛,一只手颤颤地覆盖上了白月明覆着自己额头的手,依旧冷如玉石。白月明心中焦急,抓住叶朗行颤抖的手,十指紧扣,将自己的内力从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叶朗行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唇也逐渐红润,白月明心下微松,却忽然感到腰间一紧,只见是叶朗行的手臂,虽冷但极有力量。白月明微微挣扎了一下,那条手臂却越收越紧,拉得白月明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靠过去,似乎像拼命汲取她身体的热量。

“算了,纵容你一回。虽然不知你为何要耗损功力救我,但此事毕竟因我而起,我还了这份这份因果,我们就两不相欠了。“白月明心中微叹,再也不做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叶朗行身边,如同一只乖顺的猫,在两人掌心相贴的地方依然暗自传送着内力。待叶朗行的身体逐年暖起来以后,又背上他继续向结界中心走去。

清冷的月光照着茫茫的大漠,以及大漠上的两行脚印。也许是输送了太多的内力,原本均匀稳定的脚印,变得渐渐有些散乱。

终于,白月明来到了炎境的中央,这是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光球,如同朗月降临在了大漠,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按谷清风所说,炎境的中心是执念幻境。火种就在执念幻境中,只有破除执念,才能取得火种,只是不知这执念是谁的。”白月明忽然有些紧张,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熟悉。

脑海深处的记忆忽然被唤醒。白月明猛然想起来,上一世是叶朗行独自来到炎境,斩除了自己的执念,取得了极阳真火的火种,从此功力大增。但叶朗行对炎境中发生了什么,特别是自己的执念为何物,始终讳莫如深。白月明几次询问,都被他语焉不详地带过。但白月明分明感到,上一世从炎境出来后的叶朗行性情大变,变得冷若冰霜,原本乖巧的师弟似乎周身的热量都被炎境吸走了。

“从炎境出来后的叶朗行,倒和之后要烧死我的好师弟,很有几分相像呢。说不定,这个变化就发生执念幻境中。只是不知道他的执念究竟为何物。”白月明心中一喜,“苍天不负我啊,这次果然来着了。冥冥之中,我前世之谜怕是有线索在执念之中。”

白月明轻轻地将背后的叶朗行放下,又用石头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小圈,不让焦尸靠近他,便提剑往执念幻境走去。

眼前一片白雾,白月明敛了心神。待白雾散去,鼻尖传来一阵硝烟的味道,耳旁爆竹声不绝于耳,正是春节,好生热闹。

这里似乎是边疆小村,时值隆冬,浅灰色的天空挂着彤云,哈气成霜,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但萧瑟的天气挡不住春节的热闹,家家户户燃放的爆竹在小巷里劈劈啪啪地炸开,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灰色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爆竹碎屑,如同一层带着硝烟味的红毯。

白月明却觉得这眼前的热闹都和自己无关,她的视线聚焦在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麻布衣的小小身影,正在满地的爆竹碎屑中翻滚,带起了一阵阵小小的风。尘土和红色的纸屑随着翻滚,沾在似曾相识的浓密黑发上。

“哑巴,起来求饶啊,只要你开口叫我一声爷爷,我们几个今天就饶你一命。”几个年纪更大一些的顽童正围着这个灰色的小身影拳打脚踢。

“喂,你们干什么呢,快住手。”白月明疾步向前,喝止这些顽童,却发现其他人都对她置若罔闻,仿佛不曾看见,不曾听见一般。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灰色的小身影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盯住了白月明,满是灰尘的脸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叶朗行”,白月明的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曾经的他。这时的叶朗行大概十五岁左右,和白月明初见他的年纪差不多。顿时,心下了然,原来这幻境不是凭空而造,而是执念主人的回忆。其他人因为都是回忆中的人物,所以对白月明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有执念的主人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太多的回忆瞬间涌进白月明的脑海,她一时怔住,只觉得那双黑瞳似乎要把自己吸进去,又似乎有千言万语。忽然少年叶朗行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愤恨,一扭头,向村外跑去。

“你等等我。”白月明连忙追去。天色渐渐暗下来,灰色的身影倏忽不见,这里已经是村外了,暗蓝色的天幕低垂,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白月明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叶朗行的身影,四处一点声息都无,只有老鸦在枯树上哀鸣。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村口小桥边硕大的梨花树,早开的梨花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是冰雪缀成。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树下,白月明正欲走去,却看见小桥上走来另一个自己。那是曾经的自己,十七岁,和叶朗行初见的年纪。

一阵冷风吹来,梨花瓣乘风而起,在月光中飞舞。远远旁观的白月明总算有机会看见前世的自己是如何出场的了。一身白衣在风中如烟似雾,在飘飞的梨花瓣中如同乘着月光而来。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朵资深白莲花啊,神形兼备。”

蜷缩在树下的叶朗行也抬起头,看着迎面走来,月色下发着柔光的白月明,如同神明,整个人的身形忽然僵住了。她的眼神终于落到了叶朗行的身上,叶朗行忽然缩缩身子,重新将头埋下。这微微一动,却让白月明看见了他破损衣衫里露出的伤口,竟然发出隐隐的红光。

“原来你是天生的火属性灵根,如今受伤,火性不受控制。”梨花树下的白月明更走近了一些,带起一些梨花瓣,她弯下身,轻轻托起叶朗行的下巴,浅淡一笑:“也该你吉人天相,遇到了我,正好我修的是水系术法,可以医治你火性外泄的伤。”

叶朗行却避开白月明的手,将自己缩进树影下更深的黑暗中。白月明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根基是不错,但伤成这样,恐怕平日生存也艰难。今日遇见你,也是有缘,不如作我的师弟,随我回无念溪好好休养。等你身体恢复过来,我就教你术法,如何?”

良久,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终于重新抬起来:“我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我哑巴。”闻言,白月明又笑起来,双手负在身后,转身看着天上的明月:“若不是遇上气味相投的人,依我看,当个哑巴也挺好。我叫白月明,今夜在郎月高悬时遇上你。不如你就叫叶朗行吧,虽然是黑夜,但仍能平安朗行。但愿你今后万事无虞,如何?”

叶朗行怔怔地看着白月明的背影,良久,低低地说:“朗行遵命。”白月明温柔一笑,仰头望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忽然俯下身来,眼睛里闪动着调皮的光彩:“看你这么乖巧,不如我送你一件兵器,如何?”

叶朗行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希冀地望着她,如同是在向神明许愿。白月明将一把通体黑色,隐隐华光流转的长剑交给他,温和道:“此剑名为澄心,配合你的名字朗行,最为合适不过,你可喜欢?”

叶朗行将澄心缓缓翻转,乌黑的剑身每个侧面都闪现出凌厉的光华,他将剑刃拔出一寸,一道雪亮的剑光,他的眼睛也被剑光照亮。他用力握紧了澄心,抬起头,对白月明认真道:“此剑如同我的性命,人在剑在。”

也许是叶朗行眼中的神色过于认真,远处的白月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心下一惊:“难道叶朗行心中的执念,竟然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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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朗行(腹黑小太阳普渡众生,却不渡他)
连载中云泉丰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