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正处于西陵峡,是有名的不好走,小船骤然一停就被江心的水流冲了个晕头转向,船上的人也是头昏脑胀。可若是不停,不是撞上游仙宫的船,就是要撞上山壁了。
杨敢在门口低声道:“公子,是游仙宫的船,她们提速挡在了前面,我们若是不停下来必会撞上去。”
杨凛眉头狠狠一皱,这游仙宫看着有要事在身,怎会掉头回来将自己几人拦下?
见他用眼神询问自己,素月也微微蹙眉,回忆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一切并无异常,也罢,我再出去一趟,看看她们究竟要做甚。”
杨凛摇了摇头,抬手道:“杨家在蜀中还是有些面子,游仙宫与我们也有几分面子情,便让我去会一会她们。”
怜音也知道,此刻杨凛出面最好,便低声叮嘱道:“凛哥,一切小心!”
杨凛递给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出了舱门。
游仙宫的旗帜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当先是之前那名年纪略长的中年女子,站在船上抱剑而立,此刻见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不禁眼神一厉,她抬眼细看之下发现来人竟不是方才的女子。
“杨家九郎?!”
听她惊呼,杨凛只能苦笑着抱拳道:“杨凛见过袁前辈!”
原来这人竟是游仙宫的大长老袁折枝。
“怎么是你!你跟先前那个女娃是何关系!”
杨凛解释道:“那是我的妻妹素月,袁前辈找她有事?”
袁折枝冷下脸来:“方才不见你的踪影,怎的此刻倒是出来了?呵!即是你的妻妹,我便先不与你们动手,你叫她出来回话。”
话音未落,素月就从船舱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想拦没拦住的怜音。
“素月见过前辈,前辈如此大张旗鼓,是想问些什么?小女子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前辈,也不记得从前与前辈有过交往。”
袁折枝冷笑道:“真是伶牙俐齿,我问你,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是哪里来的!”
听闻此言,三人都是大骇,这袁折枝方才不过就匆匆见了素月一面,如何就看破了她脸上的面具。
素月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面颊,将其轻轻一撕,一块轻薄仿若皮肤的东西就掉了下来。
既然袁折枝已经识破,再戴着也没有必要了,却不知她露出来的这一张芙蓉面令袁折枝也暗暗吃惊。
游仙宫中都是女子,其中貌美的更是多不胜数,就是她自己虽然上了年纪,可年轻时也是活色生香的一代佳人。可笑她们这些美貌,到了素月跟前,都被比成了脚下的泥了。
真是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若非凡人入仙宫,如何能窥倾城色。
袁折枝心中赞叹,真是好一位佳人,身负这样的美貌,出行在外遮掩起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便也软了声音:“丫头,这面具的来处对我们游仙宫很重要,我再问你一遍,你只需老实回答与我,我绝不难为你。”
“你这面具是从哪里来的?”
素月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这是薛如是给她的,难不成这游仙宫与薛姐姐有仇?若是如此,她自然不能说的。
见她踟躇,袁折枝又道:“你到我这船上来,我有话说与你听。”
两船离得很近,几乎是紧贴着,一素月的武功,这丈许的高度倒也不难。
杨凛他们怕这是袁折枝想将素月骗过去,立马站到了素月身前,怜音也将素月牢牢护在怀里。
见此,袁折枝又是冷笑一声:“杨九郎,你们就这么十来个人,我游仙宫却有上百人,若我真要将她掳走,你觉得你们拦得住!”
素月轻轻将怜音推开:“姐姐,姐夫,多谢你们护着我,袁前辈说得有理,想必她没有什么坏心的,我去去便回。”
说罢,足尖一点到了游仙宫的船上,跟着袁折枝去了。
这船乃是楼船,共有三层,其上房间屋舍众多,处处皆有帷幔飞舞。
袁折枝含笑招手道:“丫头,你跟我来。”
素月跟在她身后,心中奇怪极了,不是说有话要与自己说么,怎的倒像是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
但她既然已经上船来,就只能压下了心中疑问,不动声色地跟在袁折枝身后。
袁折枝见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赞,笑意盈盈道:“是我们宫主想要见见你,不过你放心,我们宫主为人最好不过,更是怜惜女儿家,莫要害怕。”
话音才落,又是走过了一重帷幔,青碧的帷幔之下,有几个女子或坐或站,似在争论什么。
“宫主,素月姑娘来了。”
那本来斜倚着的女子闻言从榻上坐了起来,转脸向素月望了过来,微微一怔后,赞叹道:“素月姑娘果然好相貌,刚才听弟子说了我还不信,这一见到你,倒觉得满室生光了,只恨我直到今日才认识你。”
素月平日里不知听了多少夸赞的话,本来对这些赞美早已心无波动了,可见她话中一片真挚,眼中全是慈爱怜惜,不知怎的,眼中竟起了些酸意。
这美妇人见她微微红了眼,心中一软,向她招手道:“好姑娘,快过来。”
袁折枝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宫主,还有正事呢!”
游仙宫宫主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叫她来作甚的,温言道:“好姑娘,我想问问你,你这面具是哪里来的?不怕你笑话,我们游仙宫被这面具的主人可是骗得团团转呢,甚至镇派心法都被那贼子偷走了。”
素月心中一动,这面具可是薛姐姐给自己的,可那十二阎王殿要杀的却是薛自在,莫不是她们说的人是薛自在?
“宫主,你说的那人可是来自江南碧水山庄的薛自在?”
“好哇!她真的是从那贼子手里得来的,快说,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旁边站的的一名男装女子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剑锋直指着素月。
“拂意,莫要冲动。”宫主抬手将她手中的长剑按下,面上仍旧带着笑意,只是未免淡了一些,“小姑娘,你认识他?”
素月哪能看不出来她们跟薛自在有仇,当即摇头道:“我不认识他,只是我有个姐姐差点被他害死,这个面具也是姐姐给我的。若宫主想问我薛自在的事,我的确不知道。”
赵拂意又哼道:“我之前就说那厮不是个好东西,师父你们偏不信我,莫不是他又去骗哪家的姑娘,偷哪家的功法了罢!”
“还有你,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师父,我们此去将她带上,认不认识见了人才知晓。”
宫主叹道:“那贼子一向狡诈,又甚是冷血,便是带着她恐怕也找不到人的,阎王十二殿不是给我们传信了么,他们也没找到人。”
袁折枝也叹道:“若不是姑娘你这面具的相貌令我实在眼熟,恐怕我们都找不到一点薛自在的线索。”
“眼熟?”素月将面具递给了袁折枝,“袁前辈从前见过这面具?”
袁折枝接过面具仔细打量着:“我也是在你们的船走了之后才想起来的,那薛自在曾经戴过这样一个面具扮成女子骗过了我,那长相跟你这个面具起码有五成相似,我猜测,你们的面具应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管你认不认识薛自在,我都希望你能将这个面具借给我们,等到了江南地界,这面具就能帮我们指路。当然,若是你能跟我们一起去江南,就再好不过了。”
素月苦笑起来:“面具我自然能够给你们,可是跟你们一起去江南……我怕是有心无力了。”
“我才从江南紧赶慢赶到了这里,正是要往蜀中去找张真人救命,若是再等个二十天,我这条小命怕就要不保了。”
“咦?”宫主疾步走近素月,拉起她的一只臂腕搭脉,“你这是中毒了?”
素月垂下头来,自嘲道:“是无常神丹,若是一个月以内没有解药的话,便会七窍流血腐骨蚀心而亡。”
听得无常神丹的名号,宫主的眼神一凝:“你是烟雨楼的人!”
烟雨楼的大名,哪怕是在蜀中她也听到过,不过这名绝不是什么好名罢了。素月既身中无常神丹,必是烟雨楼从小教养的姑娘,可怜她小小年纪竟落入了烟雨楼那等肮脏之地。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素月抬头对着她轻轻一笑,“我如今是谁,我自己做主。”
宫主将素月的手放下后,摸了摸她的头:“好姑娘,你说得对,烟雨楼那样的魔窟,想必你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罢。”
想到自己另一个执迷不悟的徒弟,宫主心中暗叹,若是她也能跟素月姑娘一样坚韧理智便好了。她们此番去江南,其中缘由之一,便是想要让秦远黛看清薛自在此人后清醒过来,否则,在事情已经托付给阎王十二殿的情况下,她又何必带着门人弟子再出蜀中。
只是她不曾料到,刚才大长老紧急送来了阎王十二殿的飞鸽传书,竟连他们都没找到薛自在这个贼子的所在。
总不至于这样的小人白日飞升了罢!
“你既然身中剧毒,我们也不强求与你,这面具我便拿走了。”宫主将腰上挂着的一个玉质令牌取了下来,往素月跟前一递,“我跟张真人有些交情,他性格古怪,不爱医治江湖人士,也不爱跟权贵来往,只给贫苦百姓看病诊治。百姓们喊他‘救苦救难活神仙’,江湖上却都叫他‘见死不救活阎王’,你就是去找他,他也不见得会理你。这块令牌你拿好了,只要他见了令牌一定会救你的。”
素月双手接过,见这令牌玉白小巧,也没有游仙宫的标志,只在正面阳刻着一个闵字,背面阴刻的天玑二字被北斗七星所环绕。
闵天玑,正是游仙宫宫主的闺名。
素月心中一动:“不过一张面具而已,哪里值得宫主的救命之恩,宫主,你……你为何要待我这样好?”
她身无长物,也无身世,除了一张脸以外,哪有什么可图的。可游仙宫都是女子,难道还能图她这张脸不成。
见她紧咬着嘴唇,一副既防备又感伤的模样,闵天玑便知道恐怕这世上极少有人对她好过,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对素月不免更是怜惜起来。
“这世道女子不易,能帮一些便帮一些了。”
袁折枝也道:“咱们游仙宫的宫规向来如此,女子本就不易,何苦还要互相为难呢?能救一个便是一个了,咱们宫里的门人弟子呀,也多是些救回来的苦命女子。”
见素月心有触动,闵天玑微微一笑:“就算是旁的女子,我若见了也是要帮上一把的,可素月你还是不同,我方才一见你便觉得你合该是我游仙宫的人,若是你愿意的话,不如拜入我门下?我早就想要一个如你这般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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