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死社稷

榻上早已被血濡透,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只见皇帝的上半身被余贵妃削去了一大半血肉,累累白骨暴露在定王的眼前。

即便如此,皇帝的一口气还是没有散尽,可见余贵妃一介深宫妇人,下刀时的技巧和力道有多精巧,也不知是不是私下练习过多次了。

“住手!”

定王大步冲了进来,可余贵妃却恍若不觉一般,脸上痴痴地笑着,好像面前不是血肉模糊的皇帝,而是什么绝世美景一样。

“你救不活他了,定王。”

余贵妃的声音很轻,随着她的话音响起,她的脸也慢慢转了过来,数滴血珠子挂在她的眼睑处,缓慢地划过纤长的睫毛,然后掉落在榻上的一堆烂肉中。

定王手臂上的青筋重重鼓起,扣着余贵妃脖子的手不断收拢,强烈的窒息感下,余贵妃竟然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完了,大穆……也…也要……完了……”

“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余贵妃被定王狠狠甩开,她半伏在地上,使劲抬起头来,看着眼珠子不断滚动的皇帝,亲眼看着他很快就咽了气。

“看在先帝和太子殿下的份上,妾身好心提醒你一句,立即撤出长安,别让玄甲军白白送死。”

余贵妃嘶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响起,令定王心中疑惑丛生,他挥手止住了上前来的侍卫,目光沉沉地问道:“你是由林长训献入宫中的,你究竟是谁?”

余贵妃摸着自己的脸颊,惨然一笑:“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还不得不委身仇人的孤女罢了,我……我是他手中枉死的冤魂……来复仇了……”

话音未落,暗红的毒血已经从她的嘴中喷出,不过转瞬,就带走了余贵妃的性命。

“她在牙齿中藏了剧毒。”

溯越和闻人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定王身后,看着这一室的惨状,无声一叹。

没想到传闻中祸国殃民的余贵妃,倒是个极为烈性的女子。

这个他们不得不救的狗皇帝,眼下死在了余贵妃手中,倒让溯越不觉愤懑遗憾,只觉痛快无比。

她早看不惯这狗皇帝了,现在没了让他非活着不可的理由,死了便死了,免得脏了他们的手。

“他……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办了,总不能让他一直不露面呐!”定王深深一叹,眼中尽是难为。

溯越跟闻人杀相视一笑,在定王身旁轻轻道:“我们给殿下带了一个人来,定能解殿下之忧。”

先前虽说救了皇帝回来,定王依旧满腔愁绪,皇帝这个样子该怎么露面?难道要说皇帝是在重重守卫的长生殿中,被刺杀成这样的么?

“哦?”

定王眼睛一亮,他们夫妻两个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就是不知是个什么解决之道了。

"千机子魏丹来长安了,他做的面具天衣无缝,想必殿下找得出人来扮演皇帝,况且皇帝年纪大了,精力难免不足,略略撑着身子出面安抚大臣和百姓几回便是了。"

定王思忖片刻,点头道:“此计能成,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他……唉!事毕之后,便让他病逝罢。”

定王和皇帝之间本就不多的父子情早已消磨殆尽,他现在连一声“父皇”都不愿唤了。

几人的机车刚刚定下,就见玄甲军的副将满头冷汗地奔了过来,单膝跪下:“报!殿下,叛军大军已经到了城下,现在北门又乱了,怕是……”

副将的话还没说完,定王便大步冲到了他跟前:“怎会如此?我不是已经布置好了么!”

话音刚落,定王猛地看向了余贵妃的尸体,他想到了余贵妃刚才说的话,她让他立即撤出长安,别让玄甲军白白送死……

她早就料到了长安会失守!

“负责北门的钱将军被何副将毒杀,何副将他……通敌了!”

定王的眉头狠狠皱起,心中一阵怒火腾腾,咬牙切齿道:“不,他不是通敌,他本来就是叛军一党。”

若只是通敌,余贵妃定然不会这样笃定长安即将面临危机,何副将也是叛党早就埋好的棋子,一直潜伏着就是为了今日。

定王冷冷地看向了帘子后隐隐约约的皇帝的尸体,一时之间,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忠臣良将被他这位好父皇给尽数驱逐,剩下在他身边的,有一个算一个,居然都是别人的人,叫人真是找都找不出几个能堪大用的,真是何其可笑啊!

难怪,他会这样急急忙忙地,扔下所有的一切,逃离长安,估摸着他是心中有些猜测了。只是他没想到,伺候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腹内侍胡吉昌,也是林长训的人罢了。

定王闭眼定了定神,哑声开口道:“将城里的军队全部分遣到各个城门,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抵挡住叛军进长安。”

若是他撤了,玄甲军是可以保住,那城里的百姓又当如何?

从古至今,哪里有城破后秋毫无犯的叛军,便是他的玄甲军军纪严明已极致,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保证对敌人的城池不动一针一线,不伤城中百姓的性命。

“溯越姑娘,可否请千机子即刻前来,将我化作皇帝的样子。”等副将领命而去,殿中只剩他们三人以后,定王才沉声开口。

溯越微微蹙眉道:“殿下要以身犯险?”

定王叹道:“要说谁能将皇帝模仿得惟妙惟肖,恐怕非我不可。北门大乱,若不行非常之事,难以稳住,而北门一失,长安也就保不住了。”

“我会让皇帝在北门以身殉国,以此激发士气,也只有这样,才有增加守城的几分胜算。”

“这……”溯越与闻人杀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些踟蹰。

定王又道:“放心,不过布一出障眼法而已,届时还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

千机子很快就被溯越领了过来,他早就被溯越告知了要做什么事,因而到了殿内的第一句,就是状若调侃,实则直白地问道:“草民参见定王殿下,不知道等会儿完工了,草民还能不能走得出这间大殿呢?”

定王微微一笑,一派风光霁月地反问道:“前辈都敢来,难道穆某却不敢信?”

闻言,千机子呵呵一笑,将背在背后的巨大木箱取了下来,这里面的,都是他视若生命的宝们们。

在千机子的指点下,定王利用缩骨功将身形调整得瘦弱又佝偻,等身量跟皇帝差不多之后,便闭目任由千机子动作。

由于赶时间,千机子的速度也非常快,所以没过太久,等几人将计划完善好了以后,千机子就停了手,他最后在皇帝的尸体上用目光描摹了几次后,才抚着长须点了点头。

“千机子前辈果真妙手,我竟看不出一点不妥来。”

千机子却遗憾地摇了摇头:“唉,若非时间太赶,我还能做得更完美无缺一些,可惜了。”

“殿下,你睁开眼罢。”

旋即,定王睁开双眼向前缓步,几步路下来,除却他的目光不如皇帝混浊无光以外,竟是做到了跟皇帝别无二致。

他果然将皇帝模仿得惟妙惟肖,除非有十分熟悉的人就近打量,真是难以看出纰漏。

这一场戏,溯越跟闻人杀会暗中守护在侧,确保定王不会出一点问题。

唯一叫人不舒坦的,就是要给这个昏聩的老皇帝,套上一层君王死社稷的美名了,光是想一想,就叫溯越心中觉得的恶心。

北城城门,一身冕服的皇帝亲至,看着不断猛烈攻城的叛军,看着眼前的将士和自发护城的百姓,皇帝那好似时日无多的身子,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一样,从御驾上缓缓站了起来。

他站在高处,振臂高呼,明明是厮杀一片,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北城城门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痛斥声,令己方军心大振,也令叛军既怒又燥。

皇帝立在这里,就如同一个靶子,不只是自己人看得到,叛军也看得清楚。数不清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射来,试图将他击杀,既阻止他继续怒骂,也好乱了长安这边的军心。

只是这些箭矢大部分都没能射过来,而那些快要到跟前的,都被溯越和闻人杀给处理了,对假扮皇帝的定王,丝毫影响都没有产生。

不过,叛军一方没有被皇帝的骂声鞭挞太久,不是皇帝骂不动了,而是定王给他的大戏即将到了最重要的一刻。

只见皇帝目光沉毅,如同重焕青春一样,佝偻的背也挺拔如松,不见丝毫颓态。

“林党逆贼,不思忠君爱国,以一己之私,挑动天下战乱,陷百姓于水火不复,不配为官,不配为臣,不配为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目无纲纪,心无伦常,与畜生无异,怎敢以人称之?!”

“朕虽老迈体衰,却不惧尔等孽畜,誓与大穆臣民同在,与长安同在!”

“今日,就以朕之鲜血,燃我大穆军魂,以朕在天之灵,助我大穆军民守卫长安,守卫大穆!”

说罢,他手中的天子之剑横与颈上,三尺热血溅出,不止染红了城门,也染红了长安军民心中之火,染红了底下一双双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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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寒露九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