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光还未大亮,温肆便已起身。
她特意选了一身剪裁利落、颜色鲜亮却不失质感的衣服,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每一处细节,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带着一股压不住的蓬勃朝气。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母亲正在厨房给鸡汤里的鸡翻身,见她这就要出门,忙探出身来说:“哎,肆肆,这么早去哪?吃了早饭再走啊!今天还得去你小姨家吃年例呢,别忘了。”
温肆脚步没停,只随口应了句,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对母亲说:“妈,我跟小姨说过了,我晚点再过去。今天上午我先去看游神。”
母亲愣了一下,疑惑地嘀咕:“游神?游神不是得九点才开始吗?你现在去干嘛?而且往年也没见你对这个这么上心啊,今年怎么这么积极...”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肆已经笑着拉开门:“就去凑个热闹!”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后。
清晨的街道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空气清冷而湿润,吸入肺腑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街道两旁的住户大多才刚刚起身,偶尔能看到有人家已经在门口摆开小案,准备着拜神用的鸡鸭,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香火鞭炮的气味,营造出一种独属于小镇年节的、宁静而虔诚的氛围。
这种尚未被喧嚣完全占据的清晨景象,是温肆格外偏爱的。
她脚步轻快地来到酒店,径直上楼,早早敲响了纪墨的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纪墨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显然是刚被吵醒。
她眯着眼看了看门外的温肆,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时钟,表情有些茫然。
温肆看着她这副与平日里清冷模样截然不同的迷糊状态,只觉得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软得一塌糊涂。
她侧身挤进门,柔声道:“吵醒你了?还早,你再睡会儿。”
纪墨确实还没睡醒,也没多问,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又摸回床上,缩进了被子里,似乎打算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睡眠。
温肆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
床垫微微下陷,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淡淡的、属于纪墨的清新气息。温肆侧过身,面向纪墨的背影,犹豫着是否该伸手抱住她。
就在这时,原本背对着她的纪墨忽然转过身来。
她似乎并没真的睡着,只是闭目养神,此刻微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清澈而直接,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却又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
温肆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耳根悄悄热了起来。
纪墨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低的,带着一丝慵懒和纵容。
然后,她主动往温肆这边靠了靠,将头埋进她颈窝处,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声音含混地嘟囔了一句:“...设了闹钟的,你也睡一下。”
顿了顿,她又极轻地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没见过这么急的人。”
温肆的心跳原本因为她的注视而有些失序,此刻听到她的话,感受到她主动的靠近,那颗躁动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被一种巨大的、安稳的幸福感所包裹。
她忍不住也笑了,伸出手,将怀里的人更紧地搂住,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温肆看着怀中人安然闭目的睡颜,呼吸均匀清浅。这张脸,褪去了白日的冷静与疏离,显得格外柔和无害。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大学时代。那时候...她是怎么注意到纪墨的呢?
温肆是家族里这一辈第一个考上正经一本的大学生,算是给家里挣了面子。
家里经济条件尚可,供她读书不成问题,生活费也足够维持体面生活,不算宽裕但绝不拮据。她没什么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偶尔和舍友朋友聚餐娱乐,也都在合理范围内。
她对学业说不上热爱,但也足够认真,每年都能卡在奖学金的边缘,按部就班地完成着学生的本分。
她没什么深造的念头,只觉得读完大学,找个不错的工作,尽快经济独立,便是圆满。目标明确,路径清晰。
纪墨和她同校同院,但名声极响。温肆几乎是从大一刚入学,就频繁地在各种表彰名单、竞赛获奖公告上看到“纪墨”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总是和“第一名”、“特等奖”、“打破纪录”这类词汇联系在一起,成绩单漂亮得能甩开第二名一大截。她参加的竞赛含金量极高,每一次获奖都足够在学校里拉横幅庆贺。
她只加入了一个社团,是学校里以硬核和技术流著称的技术社团。据说她加入后,社团的整体实力和竞赛成绩都提升了一大截。
她不仅实力超群,本人更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长得极好看,不是那种温婉或明艳的美,而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清冷又锐利的美,很有辨识度。
加之传闻她家境极好,偶尔有豪车来接,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她在的那几届,那个技术社团的招新人数屡创新高。
温肆自然而然会被这样的人吸引目光。她想,大概很少有人能忽视这样耀眼的存在。纪墨就像自带光环,站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一次巧合,她们参加了同一个社团联合举办的大型活动。温肆坐在距离台纪墨不算远的位置。
她看到纪墨在台下和社团里的伙伴交流时,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淡,反而聊得颇为投入,甚至偶尔会露出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而轮到她上台发言时,那种掌控全场的自信、清晰的逻辑、以及言语间流露出的强大实力,又能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那一刻,温肆才真切地感受到,有些人天生的吸引力磁场是如此强大,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钦佩。
自那以后,在忙碌于自身学业和未来规划的同时,温肆总会下意识地留意与纪墨相关的消息。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仿佛成了一种习惯。记得有一次,校园论坛里突然传出纪墨和同社团一位厉害学姐的CP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几张她们并肩讨论问题、看起来确实默契十足的照片。
温肆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口闷闷的。
她鬼使神差地把那个讨论帖和所有相关帖子都翻了一遍,存下了那几张模糊的照片,对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
直到图书馆的管理员过来提醒闭馆时间到了,她才猛地回过神,仓促地关闭网页,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又一次大型活动,温肆又见到了台上的纪墨。那时她们都已临近毕业,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温肆已经签好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拿到了符合预期的offer,准备踏入社会。
而纪墨选择了继续深造。温肆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理所当然。虽然并不真正了解纪墨,但她觉得对方就应该是那样纯粹的人——目标纯粹,做事纯粹,心无旁骛地朝着学术的更高峰攀登。
她坐在第二排,离台上的纪墨很近。演讲很精彩,但她身后几个低年级学妹的窃窃私语却隐约传入耳中。
“听说了吗?纪墨学长她...好像喜欢女生诶...”
“真的假的?不会吧?那么优秀一个人...”
“谁知道呢,听说和那个学姐走得很近...啧啧,真没想到,那种...好恶心啊...”
“就是,白瞎了那么好的条件,竟然搞这种...”
那些带着恶意和偏见的话语像针一样刺入温肆耳中。
她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几个女生,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不了解事实就随意诋毁他人,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她本身优秀,与她的性向有什么关系?管好你们自己!”
那几个女生显然没料到会被人当面斥责,看着温肆沉下来的脸色,顿时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温肆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冲动。
她没再看台上,也没理会身后的一片死寂,拿起包提前离开了会场。那也是她学生时代,最后一次见到纪墨。
“嘀嘀嘀——嘀嘀嘀——”
熟悉的闹钟铃声将温肆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怀中的纪墨动了动,温肆长手一伸,按掉了闹钟。
温肆下意识地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声音温柔:“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纪墨在她怀里舒展了一下四肢,像只慵懒的猫,轻轻揉了揉眼角,然后摇了摇头。
她直起身,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眼神还有些初醒的迷蒙,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却很清晰地说:“饿了。”说完,便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向卫生间。
温肆看着她背影,忍不住也起身跟了过去,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拿起牙刷挤牙膏,然后开始刷牙。一系列动作自然而日常,却因为做的人是她,而显得格外养眼。
纪墨刚放下毛巾,脸上还带着洗漱后的清爽湿意,一转身,就被守在门口的温肆搂住了腰。
温肆低头,快速地在她嘴角亲了一下,然后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似的,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唇瓣,抬起头,眼睛得意看着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薄荷味的,清爽。”
纪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一怔,随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绯红。她有些无奈地看了温肆一眼,眼神里却并没有丝毫恼怒,最终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别闹。”
空气中弥漫着牙膏的清新香气和一种无声的、甜蜜的黏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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