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韵诗预想的以后每天都要和江清和碰面的场景不同，他倒也没那么快就搬好家。自打他把备用钥匙和开门密码塞在信封里从门缝塞给周韵诗之后人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整两周，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贱的，现在每天上下班周韵诗都会下意识地看江清和家的大门一眼。终于有一天和林渝约着去做美甲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什么情况啊，又去美国了？”
“谁啊？”
“还能有谁。”
“没有吧，没听说啊。”
“是嘛。”
“不过也不确定啊。他去了也不会跟我说，顶多跟我老公说。我老公也不一定什么事都跟我说。”
林渝一长串的话说得如同绕口令一般，周韵诗捋了捋，得，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见她面露失望的表情，林渝打趣道：“怎么了？不是说放下了嘛，还这么在意呢？”
周韵诗翻了个白眼：“谁在意他啊。这么多天没消息，我是怕他是倒在家里没人知道，到时候还影响我家的房价。”
林渝失笑：“你不是有他家密码嘛，有没有出事进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再说你差那点钱啊。嘴还挺硬。”
第二天，和季之秋吃饭的时候周韵诗对着水晶灯发誓：“真的，我再理他一句我就当街大喊三声‘我该死’。”
“真的？”季之秋满脸不信。
这次周韵诗是真的下定决心了，重重点头：“真的。”
面对她的信誓旦旦，季之秋望着她轻叹了一口气，问道：“跨年夜之后张顾年还有约你么？”
“没有啊。”
“所以啊，韵诗你还是双标。”季之秋一眼看透，立下结论，“怎么张医生不约你，你就云淡风轻；清和一失联，你就气成这样了？他工作单位的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保密项目连老婆孩子都不能说。为了国家发展，多少得牺牲一点。”
周韵诗越想越来气，直接火上心头：“他既然有事也可以跟我说一声啊，给了把钥匙人就玩消失了。之秋你帮我转告他，手机不用的话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好啦，别生气了。”季之秋摸摸周韵诗的头，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才没生气。为他生气才不值得，伤的还是我的身体。”
看她气鼓鼓地喝着饮料，炸毛得像是生气的小猫，季之秋就忍不住想笑。
有些改变自己一时难以察觉，但旁人看得清楚。或许周韵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几年她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故意闹脾气。表面冷静克制，把气都憋在心里，那其实并不是她性格。江清和这一回来，曾经的她好像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就这样还说自己能放下，季之秋可不相信。
她猜，最多不过两天，周韵诗就得在大街上兑现她的承诺。
林渝对这此的预期是一周，她说：“怎么也得等清和从B市回来吧。春节他们单位肯定要放的。周韵诗现在学精了，见不到人的时候脾气大得很，每次都把话说得比谁都满。”
周韵诗对自己两个朋友的倒戈行为除了鄙视还是鄙视。不就是不联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还能这么没骨气？
而这份信心一直延续到林渝转发B市红色暴雪预警到群里之前。
B市的这场雪从几天前就开始一点点下了，起初天气预报预测的是第二天就会放晴。但第二天雪依然在下，而且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下到第四天的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地面上越积越厚的雪和天上像是永远不会消散的灰暗一下子让B市的人们陷入到了恐慌里。天气预报发布的预警颜色一改再改，最后定格在了红色暴雪预警。
而江清和一直都没有消息。
照理来说他回国还没多久，没那么快接触到保密项目，不存在几天几夜都不和外界联系的情况，但现在电话就是打不通。
“不然还是打电话去清和的单位问问吧？”林渝提议道。
何桐：“我刚打过了，他们单位说现在还没收到B市那边的消息。应该没什么事，清和可能就是没看到手机吧。”
季之秋：“他们这种单位要是出事了肯定会上热搜的，现在网上什么消息都没有，应该没事。我们别自己吓自己。”
又过了几分钟，周韵诗在群里报平安：“大家放心吧，我联系上他了。”
准确来说，是江清和联系的周韵诗。
在不停拨出电话的间隙她接到了一个归属地显示为B市的陌生号码。从不接陌生电话的她神使鬼差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江清和的声音：“喂，韵诗。”
周韵诗沉默了几秒，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带着满满的怒气：“你手机呢？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知道大家一直在联系你么？”
“手机昨天在机场丢了，项目着急汇报就没来得及去买新的。”江清和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单位那边打电话给我们领导说有朋友说我失联了，领导让我给你们回个电话报个平安。”
额……
周韵诗放平缓了自己说话的语气：“B市下大雪了，红色预警，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望着外面白茫茫的天，江清和突然心情变得很好：“嗯，单位刚通知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回去。”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这情况你是不是回不了S市了？”
天气的情况谁也说不准，江清和只道：“雪一停我就回来。”
“嗯。”
在电话挂断之前，周韵诗忍不住多嘴一句：“雪停之后还是先去买手机吧。”
“好。”
收了线，把手机还给同事，一旁的同事老梁终于忍不住打趣道：“清和，听你这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语气，电话那头是女朋友啊？”
“不是，还在追。”江清和对此毫不避讳，反倒引得同事更震惊了。
老梁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他：“还在追？真是稀奇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你江清和都搞不定的女生。跟我说说，姑娘什么样啊？这得长得多漂亮才能让你小子都红鸾心动。”
一想到周韵诗，想起她刚才在电话里说话的语气和以前在自己面前气鼓鼓又很快自得其乐的样子，江清和笑而不语。
突然很想见她。这时候的她应该待在家里吧，穿着那条印着红色小花的睡裙，披着奶黄色的羊毛毯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像只猫冬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江清和片刻的走神衬得老梁接下来的话都像是自言自语：“你这都已经心有所属了，我都不敢想所里那些小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会有多崩溃，这可真是个比暴雪封路还要严重的噩耗啊。”
……
临近春节放假，张顾年发消息约周韵诗吃饭。周韵诗看了眼春节前手头上不多的工作，欣然应允。
等她下楼时，人已经等在公司门口。一见她，张顾年笑脸盈盈替她拉开车门，边动作边说：“我们今天去吃粤菜好不好？启光刚投资了一家港式餐厅，专门从广州请来的米其林大厨，口味绝对正宗。”
周韵诗自是没有任何意见，她吃什么都行，一点也不挑食。只是坐上副驾驶后，她的大脑里突然浮现出了王杨之前跟她分析张顾年时说的那些话。今天又一次被印证了。
开车门真的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如果不是他特意点出来，她还真不知道原来每次都是这样。
港式餐厅的装修异常精致，据张顾年介绍，开业前谈启光还特地从香港请了个大师过来看过风水，所以餐厅里的一物一景都有讲究和门道。
谈启光投资的餐厅定是在方方面面都做得堪称完美，这点周韵诗丝毫不怀疑。上次吃饭她就看出他这个人强迫症严重，对细节尤其注意。
在这个城市开餐厅想要挣钱无非两种途径，一种炒作成网红店，靠着几日门庭若市的销售记录挣加盟商的钱；另一种直接拉高格调，一份青菜标价九百九，只挣有钱人的钱。否则在寸土寸金的S市挣的都是早出晚归的辛苦费罢了。
一进门，服务生便引两人进了一间包厢。一眼往外望，整个S市的夜景都可以尽收眼底。
“就我们两个其实坐大厅也行。”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周韵诗东张西望两眼，只觉包厢里暖气开得太足，热气直冲她的脸。
“启光安排的，韵诗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换到大厅去。”张顾年说着就要起身。
周韵诗连忙阻止：“没关系，不用麻烦了。”
菜单交到张顾年的手上，他边翻边说：“现在不是吃蟹的季节，等明年十月我们再来，启光说这里的醉蟹堪称天下一绝。”
说着他合上菜单，跟服务生交代两句后，待人退出包厢又看着周韵诗开口：“前段时间工作太忙，过两天我要回B市了，还是想在走之前和你再见一面。”
周韵诗听出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跨年后就没有联系过她的原因。她其实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不联系就不联系，她本来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在这点上林渝和季之秋两人一致认为她这人特别没良心。
她笑笑道：“顾年你不说我又差点忘了你是B市人了。跨年那天听你说起我才知道原来你高中是在美国读的，怪不得听你说话一点B市的口音都没有。我大学其实也是在B大读的，我是不是也没跟你说过。因为不是什么厉害的学校，我都不好意思介绍。不像阿渝他们几个都是国内顶尖985毕业的。”
“清和的本科是在清大？”张顾年开口后转头，正好对上周韵诗一闪而过的目光，随即用浅笑掩盖情绪，“也是那天跨年听若安说起的。”
“嗯。”周韵诗轻声应，“他很厉害的，我们那届的市状元呢。”
落地窗外，S市的繁华和热闹尽收眼底，地标建筑上悬挂着大幅明星海报，不断闪烁更迭的霓虹灯透露着整座城市正迎来夜晚的高峰期。而包厢内却因提到的那个名字暖气消散，凉意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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