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沈诗宜的清风堂终于开业了,别人只知道,坐堂的是位眉目清秀,凌厉美艳的女子。
清风堂的陈设颇为别致,一进入医馆,两旁对称安放着两张一字型木桌,上面摆放着各类草药,大堂正面一整面墙的百眼柜,里面摆放着装有各类药材的柜子。挨着墙柜处摆着一个一字型古朴木柜,上面摆放着算盘,药碾,戥称等工具。治疗脾胃的药品放在东面柜子里,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品放在东南面,整间铺子红木色为主,看起来古香古色。
沈诗宜给自己定制了两身白色素锦衣服,并照着现代医帽的样子做了两幅。整个清风堂颇有一种中西兼具的特质。
开馆第一天,来来往往的路人会因为好奇而驻足停留,但是也是看过之后就走开了,一上午过去,清风堂里竟然没进来一位客人。
“素喜,你看着铺子,我出去看看!”
沈诗宜交代完,沿着清泉街先去了月拱桥脚下的那间医馆,医馆内,一位老者正在为病人把脉,一旁站着年轻的学徒正认真记录着老者说的药品名。角落里几位学徒正在专注的研磨着草药,动作缓慢而成熟,墙上挂着的药材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下午,沈诗宜转了好几家医馆,不说人满为患吧,但是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买药的、看病的都有。自己的清风堂门可罗雀,小昭和素喜百无聊赖的撑着手腕,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陈彦年在后门外偷瞄着医馆,沈诗宜抬头便看见了他,“小萝卜头,你在那干什么?”
陈彦年偷瞄被发现,只好不好意思从后门走了进来,“好姐姐,你的医馆好漂亮啊!”陈彦年说着转来转去,四处打量医馆的陈设。
“好看有什么用,到这会了还没有一个病人来!”小昭有些丧气的开口说道。
“可能大家还不熟悉我们!”素喜开口打圆场。
沈诗宜双手环胸,站在柜台处,看向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灵机一动,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第二日,清风堂门口插了一定杆子,上面悬挂旗帜,【今日免费义诊】
旗帜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来来往往的人一看到免费,纷纷走了进来,不管自己有没有病,挨个排队让沈诗宜检查。
“是否常有耳鸣,脱发症状?”
“你是肾虚!”
“多喝六味地黄汤!”
“下一个!”
“看你面色苍白,肌肤粗糙!”
“气血不和,多喝四物汤!”
“下一个!”
“进来是否吃饭没胃口?”
“四君子汤健脾养胃,可以喝些!”
……
一上午,沈诗宜看了几十号人,都是些日常小病,顺带卖了几副药,“素喜,快将这旗帜拿下来吧!”
沈诗宜是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看到这会自己还没有吃饭,整个人累到不行。
【果然从古至今都一样,免费的事情都想来瞧一眼】沈诗宜摇了摇头,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冷清下去,沈诗宜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真正病人是小萝卜头的母亲,夏九笙。
沈诗宜早上刚来,将医馆药材药罐这擦擦那擦擦正打扫着,门外传来陈彦年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沈诗宜将手里抹布扔下,快速跑了出去,“怎么了,小萝卜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姐姐,我娘、我娘要死了!”
“什么?”
“怎么办,我娘要死了?”
“你别急,慢慢说!”小昭蹲下身安慰陈彦年。
沈诗宜伸过来一只手,“你娘在哪里?”
陈彦年一把拉起沈诗宜的手,顾不上回小昭的话,拉起沈诗宜朝着街东头跑去,沈诗宜跟着陈彦年飞奔在大街上,能够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汗水。
两人赶到的时候,街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两人迅速拨开人群,地上躺着夏九笙,额头处有一道血口,深红色血液一直朝外冒。
“让一让,请让开一点!”沈诗宜蹲下身,抬头对着身边围着的人群说道。没有一个人听她说话,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忙。大家只是紧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这场灾祸。
“让一让啊!”沈诗宜怒吼道。
有些人被她的怒吼声吓到,这才朝后退了退,沈诗宜一把扯下自己的裙角,将扯下来的布条按在夏九笙的额头,“谁能帮帮忙,谁能帮我一下!”沈诗宜抬起头,额头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
大家纷纷后退,不敢上前,一位男子从人群中站出来,蹲下身看了看夏九笙的样子,“姑娘,没用了,肯定救不了了!”男子说着叹息一声。
“谁说没救了?你要不帮忙就让开!”沈诗宜说着瞪了男人一眼。
“以我行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流了这么多的血,八成活不了了!”男人又补充道。
沈诗宜被男人烦的不行,正想出声呵斥,忽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道,“姑娘这行吗?”沈诗宜闻声看向人群中,两名男子拿着一块木板过来。
“可以可以,”两位男子将夏九笙挪到木板上,转头问沈诗宜,“姑娘是要将人带到哪里?”
“玉泉街,清风堂!”沈诗宜双手紧紧按着夏九笙的额头,一块布条已被血水染成红色,她又从身上扯下一块。
“姑娘是清风堂的大夫?”其中一位男子开口问道。
“对,清风堂!”
“早就听说玉泉街清风堂的坐堂是位年轻姑娘,原来是姑娘你啊!”
沈诗宜朝男子点了点头。
一进清风堂,沈诗宜便指挥着男子将夏九笙放在木床上,“小昭,准备烧酒!”
“素喜,将我的工具箱拿过来!”
“等等,麻沸散,还有麻沸散带过来!”
沈诗宜说完,转身朝着两位男子道了谢,看向一直站在门口全身发抖的陈彦年,开口叫他。
“陈彦年,你进来!”
听到沈诗宜喊他,陈彦年才回过神来,泪眼婆娑的看向沈诗宜。
沈诗宜朝他招手,陈彦年脸色苍白的走过来,看了眼夏九笙血流满面的样子,害怕的赶紧将脑袋别开。
“陈彦年,你娘现在需要你,你是男子汉,要给她力量!”
陈彦年听着沈诗宜的话,懵懵懂懂的看着沈诗宜,沈诗宜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蹲下身,“听话,治疗过程中喊着你娘!”
说完站起身,小昭和素喜将一切准备就绪,沈诗宜用酒精擦拭过双手,【浅侧头动脉分支断裂】
先将麻沸散让夏九笙服下,此刻夏九笙意识涣散,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一个时辰是最佳治疗时间,沈诗宜深深吐了一口气,开始拿起烧酒消毒,创面处理完成后,仔细用镊子找出出血管后,开始沿着血管缝合,一股血喷了出来,溅到了沈诗宜的脸上和眼睛上。
伤口太深,得先想办法止住血才行,“素喜,去烧个火钳来。”沈诗宜缓缓开口说道。
沈诗宜接过火钳,左手拿着镊子,右手将火钳仔细对着内侧血管处,迅速贴上,伤口处立即传来肌肉被烤制的气味,慢慢的伤口处的血止住了,沈诗宜松口气,将火钳递给素喜。不慌不忙的进行接下来的缝合,由内及外,先血管后内膜最后表皮,一层一层由伤口端部连续缝合。半个时辰后,沈诗宜拿起剪刀将桑皮线剪断,最后将用纱布仔细将夏九笙的额头包扎好,这才拿起小昭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陈彦年,好好照顾你娘!”沈诗宜转身看向站在一米外的陈彦年,“你很勇敢,你娘也很勇敢!”
陈彦年这才走上前来,看向夏九笙,满脸惊诧的看向夏九笙额头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姐姐,这就好了吗?我娘不会死了吗?”
“暂时没事了!”沈诗宜说完,眉头紧了紧,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昏睡中的夏九笙,【但愿不要感染】
沈诗宜站起身来走到柜台里,从药柜里拿出没药和三七,“小昭,你去将这个文火炒热放凉用喷上米醋,再炒至表面光泽,取出放凉。”
“素喜,你去将三七磨成粉!”
沈诗宜吩咐完,又朝夏九笙看了眼,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座椅上喝了会茶。
“陈彦年,你想吃什么,一会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了,姐姐,我在这陪着我娘!”
两人正说着,小昭走了过来,“小姐,夏娘子不会有事吧?”
“看今晚了,今晚能扛过去就没事了!”
“对了,小昭,你去带陈彦年吃点东西。”小萝卜头正长身体,挨到这会肯定很饿了。
“那小姐你呢?”
“帮我带个红糖糍粑吧!”沈诗宜每次很累的时候就想吃些甜食。
“叫上素喜,你们一起去吧,今晚估计得在这里过了!”
小昭看了眼夏九笙,“好的,小姐,那我顺便回趟府里吧,夜里天凉,医馆没有盖得东西。”
“好~”
三人离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诗宜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坐在门口,任凭寒冷的晚风吹着她的脸颊。身体越冷,才能压下去她心里那股汹涌喷薄的火苗。
【我救了人了,第一次救人命了】
夜里沈诗宜一直没睡,一直留意着夏九笙的状况,额头伤口处已经厚敷上三七粉和没药糊。
第二日,天微微亮,沈诗宜靠着椅背,昏睡中突然梦见夏九笙伤口开裂,吓的从梦中惊醒过来,疾步走到左屋,看到夏九笙好好的平躺着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这才慢慢平复下来,走上前来,没有新渗出的鲜血,证明伤口处没有发炎,沈诗宜转身拿起茶杯,走到夏九笙跟前,用勺子轻轻的往她干裂起皮的嘴唇上涂抹了一些茶水。随后脚步轻轻的走到门口,开启一扇门,走出门外,伸了伸懒腰,看着远处地平线慢慢升起的日出,突然想起那些在实验室里熬大夜的早晨,她也会站在栏杆处看着日出慢慢升起的过程。
沈诗宜怔怔的看向远方,忽然眼前一个身影骑马一溜烟从她的视线离开,紧接着又是一个,后面紧跟着两个身影。沈诗宜没有看清前三个身影,但是后面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那柄挂在腰间的佩剑她也是一眼就认出,不是芥淮浅还能是谁,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一大早急匆匆的驾马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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