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理寺门口好多人。”
“啥热闹?”
“司农寺少卿罗大人的外孙女,状告礼部刘侍郎的小妾故意伤人。”
“先前刘侍郎不是说两人打闹,纯属误会嘛。”
“刘侍郎独子刘温天阉之人,进宫侍候姑姑去了。如今,骆家姑娘肚里揣了刘侍郎的孩子,为了刘家香火,刘侍郎能不保骆家姑娘?依我看,怕是又要不了了之了。”
桑澜带着帏帽,抱胸立在人群中,听他们继续道:“嘿,你们看,那是昭和公主的轿子,公主也来旁听此案了。”
“后头跟着的轿子是谁?”
人群让开道,轿子先后落了地,春花总管扶着昭和公主下轿,身穿异族服饰的男童追上来:“姐,等等我。”
“那是康平郡王,南疆王的小儿子。”
昭和公主平日里待人亲和,不喜百姓朝她行跪拜礼,故而大理寺外众人只是躬身一拜。
昭和公主:“父皇说熟读百遍《大夏律》,不如亲自来大理寺一观。本公主今日来旁听此案,诸位大人不必过问本公主的意见,本公主亦无权干涉。”
康平郡王:“本郡王亦是如此。”
两人在堂上落座。
大理寺一干长官跟着落座。
今日早朝,罗大人告假,一张状纸状告刘大人包庇妾室恶意行凶。
朝堂上的百官炸开了锅。
其一,罗大人此人刻板至极,不近人情。
有人形容她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她会为了外孙女告假,稀罕事儿啊。她女儿与女婿在外乡意外故去,她也只是差人将人尸体运回老家安葬,照常上朝。
其二,眼看着还有几日过年,魏党与苏党两派人都不互相找茬了。双方听到此事,一脸懵逼,罗大人和刘大人是闹哪出啊?
其三,圣上当即命大理寺务必查清此事,昭和公主与康平郡王前往大理寺旁听。
大理寺卿唐云澈,她揉了揉太阳穴:“带原告与被告上来。” 她已看过状子,与先前罗家送去京兆府的状子一致。
“二位大人,请坐。”唐大人看向堂下三个如花一般美好的女郎,“念在骆冰有孕,罗绮病重,你二人坐下回话。”
“多谢大人。”骆冰抱着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不比骆冰面色红润、体态富裕,罗绮一张小脸惨白,嗓子也沙哑得厉害:“多谢大人。”明英扶着自家小姐坐下。
“骆冰,本官问你,白鹭书院的长桥上,你可有推罗绮、明英下水?”
骆冰摇头:“禀大人,草民没有做过,草民与罗姑娘素来无冤无仇,为何会推她下水?”
刘侍郎与她说过,罗家上次状告时未提及桑澜,这次亦不会。
她自己也不能说,但凡将桑澜牵扯进来,那就是与端亲王府、昭和公主作对,而昭和公主此刻就坐在堂上。
如此一来,她撇清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加上当时她瞧见周围无人才对罗绮动手,罗绮口说无凭,没有人证,拿她无可奈何。
想到这,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是她的保命符。
“你与我。”罗绮用手帕捂住口鼻咳嗽,“咳咳,自然有仇。”
明英着急,连忙磕头:“大人,可否容婢子替我家小姐答话。”
唐大人眉头微促:“可。”
“谢大人。”明英谢过,“骆冰与骆飞帮着刘温哄骗女同窗,我家小姐不应,她心生恼意,推我家小姐入水。”
骆冰:“你血口喷人。”
明英:“我如何血口喷人,骆飞好赌,在外欠了赌债,你们骆家还不上债,可不就帮着刘温害人吗?”
骆冰神情倨傲,看向跪着的瘦弱丫头:“你的证据呢?莫要平白毁我清誉。”刘家早已销毁了所有的证物和证人。
“哼,你还有清誉。”明英盯着她的肚子,“你敢叫大夫来查你的肚子,到底怀了几个月吗?”
“放肆。”刘侍郎骂道,这小婢子难缠得紧,“本官的孩子,本官自然清楚有几个月了。”
众人震惊,刘侍郎老牛吃嫩草就算了,等人怀有身孕才抬回家,忒缺德了。
唐大人:“你们可有证人,或证物?”
众人数百双眼睛落在从未开口的罗大人身上。对啊,办案喊冤讲究个证据,罗家可有证据。
罗大人不疾不徐道:“我们,有证人。”
刘侍郎与骆冰一惊。
唐大人:“在何处?”
“学生在此。”
堂外走进来九个人,众人认出他们的着装,来自白鹭书院。
若说随便找出两个学子来指认骆冰,刘家尚有可辩驳的余地。
但为首之人是陆家陆斐,陆家百年底蕴,其实力远胜刘家。
“学生见过诸位大人。”
大夏有规定,凡考取功名者,见官不跪,这九人中最差也是秀才。
观其样貌,个个少年之才,刘家将刘温送去书院,怕是得罪了白鹭书院,得罪狠了。
果不其然,其中最年长者上前一步:“在下是白鹭书院夫子常蕴,我等可为罗绮作证,骆冰推她入水。”
骆冰强装镇定:“夫子有何证据?”
常蕴瞥她一眼:“那日你高声说了一句‘刘温何至于当太监’后,先推罗绮下水,再推明英下水。”
陆斐:“我们在桥下作画,你在上方视线受损,故而看不到我们。”
明英:“常夫子与陆姑娘她们将我和小姐救上岸,还请了医师来为我们诊断。”
外头人群中的桑澜一挑眉,原来在那时,陆斐和常蕴就已经盯上她了。
唐大人:“骆冰,人证在此,你可还有话说?”
“唐大人,学生要状告骆家兄妹协助刘温猥|亵同学。”
一名白鹭书院学子取下帽子,额头横着一道疤:“骆冰将我诓骗去她的院子,刘温对我欲行不轨之事,这道疤便是刘温用墨台砸的,幸得路过的陆同学相助,我才保下性命。”
众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臭骂声,刘温此人在京城混不下去,跑去白鹭书院霍霍同窗。
白鹭书院是什么地方,教书育人的学府!
多少学子结业后,考取功名,成为大夏的栋梁之材。
桑澜低头对身侧人说:“去吧。”
唐大人眼里冒火:“肃静,肃静。” 她怒目看向刘侍郎,咬着牙,“请刘温、骆飞来大理寺。”
刘侍郎继续稳坐钓鱼台,并不畏惧堂外愤怒的民意。
一盏茶的功夫,门外金吾卫带着人来了。
卫安晏让开:“唐大人,骆飞闯了宵禁,刚挨完板子,给您抬来了。”
金吾卫抬着骆飞上前,其身后血肉模糊,人也昏迷不醒。
骆冰攥紧衣袖,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唐大人微促的眉拧成一团:“卫将军,骆飞为何闯宵禁?”
卫安晏笑着看刘侍郎:“不知。”
刘侍郎微微颔首。
唐大人继续追问:“卫将军在何处抓的骆飞?”
卫安晏问身侧金吾卫:“你在哪抓的人?”
“归义坊。”
堂外有人应声大喊:“我见过他,他去归义坊赌钱了,不信可以扒开他上衣,他肩头有块红疤。”
堂内人再去瞧时,那人已经没影了。
唐大人:“查。”
一名小吏掀开骆飞肩头衣物:“回大人,确有红疤。”
陆斐和常蕴等人证实了骆冰推罗绮下水,卫安晏卫将军在赌坊附近抓住夜闯宵禁的骆飞,加上门外好心人的证词,事实逐渐清晰。
唐大人大喝一声:“骆冰,还不肯说实话吗!”
骆冰还未张嘴,堂外又有人大喊:“刘家为掩盖骆冰在未入门前怀有身孕一事,杀人灭口,我等是证人。”
唐大人太阳穴疼得厉害:“卫安晏领着你的人出去,外头喊话的进来。”
见到进来的四人,骆冰身子瘫软得厉害,心一横,闭眼道:“刘温让我推罗绮下水。”
刘侍郎眼神冷了下来。
“闹鬼了。”堂外有人大喊,“这四个人昨天夜里不是被烧死了吗?”
另外一人道:“冤魂索命,刘家跑不掉了。”
唐大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再大声喧哗,休怪本官赶人了。”她喝下一口茶,问新来的四人,“你们,说。”
“草民在西市开医馆。”
“草民在东市开医馆。”
西市医馆馆主:“我为她诊出了喜脉。”
东市医馆馆主:“我给她开的安胎药。”
两人都说刘家人带着骆冰来看过,且都记得刘管家的声音,与昨夜放火之人一模一样。
唐大人:“既说刘管家放火杀你们,证据呢?”
两人道:“他昨日穿着麻衣。”
大理寺又将刘管家“请来”,带回从其房中搜出的麻衣。
众人心底起疑,刘侍郎吃嫩草就吃,杀医馆的人作甚?没听说过刘家有惧内的风气。骆冰倒是与刘温牵扯不清……众人噤了声。
小吏取下刘管家眼前的黑布与双耳的棉花,朝昭和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退下。
刘管家看见死而复生的几人,当即大骇:“你们不是被火烧死了吗?”他的反应坐实了刘家放火杀人之事。
唐大人算是看出来了,今日是一个专门针对刘家的局。
她判了那么多年案子,哪能不懂里头的门道。
刘温“天阉之人”让骆冰怀孕,刘侍郎替刘温认下孩子,刘家恐事情暴露,欲斩草除根,却被人抢先救下人证。
做局之人心思缜密,精于谋算。
以骆冰推人下水为引,攀扯出刘温的龌龊事,接连带出刘家放火杀人。将刘家丑事挑到明面上来,刘温欺男霸女,骆冰故意伤人,刘侍郎欺君罔上…一家子找不出一个好人来。
虽无人员伤亡,但刘温并非“天阉之人”,已是欺君罔上,刘家纵有个贵妃,也难逃其咎。
此刻的刘大人仍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唐大人心道:老匹夫真能沉得住气,苏相是否清楚猪队友的所作所为?他是苏相费力安插在礼部的人,若被撤职,礼部可就全由魏相把控了。近来朝中动向,不曾听闻魏相有何举动。
余光扫到认真听案的昭和公主身上,唐大人心里有了答案。
刘侍郎心里想的是:温儿从宫里传回消息,刘贵妃怀有皇子,自昭和公主出生后,后宫一直无所出,如今圣上得了皇子,必然龙颜大悦。
罗家、陆家的黄毛丫头、白鹭书院还有那些贱民齐齐状告刘家,赔些银钱便是,圣上看在皇子的份上,最多将他贬回老家。待皇子登基,他便是国舅爷,有何可惧?
尤其是苏相那个老女人,休要再骑在他头上指手画脚。
“唐大人。”
“唐大人。”
昭和公主与罗绮同时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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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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