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一顿，江夫人复又笑得从容，“随你。”
语罢，拿过笔，在支票上寥寥几笔。
停笔后，她施施然起身，向门口走去，连个招呼都吝啬。
却又停在门口，目光略过衣帽柜，回头瞟向虞暖，语气不咸不淡，“这些包多是暮寒送的吧。
虞小姐，如果你真爱他，你愿他有个完全配不上他的伴侣么？
你愿一个本该高不可攀的人，因为伴侣而被人讥讽嘲笑么？”
哪怕再糊涂，出身高门，江夫人一贯知晓怎样戳人痛处。
可虞暖却未吃招，笑容得体，“配与不配，该由他自己判断。
仅因旁人三言两语，就动摇心思，这样的人，我也不愿要。”
“那就祝虞小姐得偿所愿了。”语罢，江夫人转身，推门离开。
说着祝福话，语气却寒凉。
砰的一声，入户门被重重砸上，虞暖收回视线。
垂眸，正好撞上茶几上的支票，整整一千万，好大的手笔。
却忍不住回溯方才，她刻意说气人话，也没占上风。
诚如江夫人所说，她与江暮寒地位悬殊，旁人下意识认为是她高攀。
之前，她妄想通过结婚，让两人在这段关系中处于同等位置。
可现下看来，结婚并不可行。
现在，她敢笃定，江暮寒并不介意旁人讥讽，可以后呢？
关键是，她不愿自己落入下风，也不愿成为谁的附庸品。
比起江太太，她更愿是虞小姐或虞女士。
她贪求与他并肩而行，而非藏于身后。
越是思量，眉间郁色愈浓，直到铃声响起，传来段希月的声音，虞暖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赴约。
随手将支票放下，她急急离开。
浸在婉转钢琴声乐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食物渐消，话语却如珠断续落下。
放下银叉，捻着手帕抚唇，段希月打趣，“暖暖，你在国外这几年，还真长进不少。”
却掩下担忧，真要达到虞暖所想，怕是很难。
敏锐察觉段希月的顾虑，虞暖只笑笑，三言两语扯过话头。
虽然真很难，但她就偏不甘心。
满载月光与风雪，匆匆回到公寓，虞暖就收到江暮寒的消息。
与江夫人相关，想必是段希月漏给简岑寂。
三两句安慰后，江暮寒提出过几天前往京都，哪怕虞暖拒绝，他也再三坚持。
江暮寒：仅是有工作要处理
见状，虞暖就随他，他们确实该解决这件事。
忙忙碌碌，五天转瞬即逝，江暮寒终于得空飞往京都。
待钟点工打扫完卫生，估摸着时间，虞暖开始准备水果，奈何从落日时分等到夜幕降临，也没来人。
打开手机，再次拨去电话，依旧未接。
江暮寒像失联了一样。
忍不住往坏处揣测，虞暖坐立难安，又过一个多小时，门铃终于响起。
快步去开门，竟是物业，前天她报修过水管，物业前来回访。
送走物业，她难免失落，慢悠悠关门，却在门合上之际，一小团毛茸从对面入户门窜出。
软声喵喵传来，虞暖赶紧开门，瞬间钻进来只胖彩狸。
顺着她的居家裤往上爬，胖彩狸熟练窝进她怀里，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肉肉。
“肉肉？”虞暖验证喊着。
喵呜一声后，肉肉从她怀里跳下，急忙往对面公寓走。
顺目望去，虞暖见肉肉从对面公寓探出个脑袋，冲她喵喵直叫，叫声凄厉，似乎极为着急。
她顺势探头望去，莹白光亮下，仅见木地板与沙发，她心中存疑，朝肉肉招手，“肉肉，过来。”
可肉肉却不理，依旧冲她焦急叫着，边叫边往公寓里走，还不时回头看看。
这下，虞暖确认了，肉肉在引她进去。
难道是她认错猫了？对面公寓的主人她该不认识才对。
犹豫半晌，她仍是抬步向前，冲屋子里喊，“有人在吗？”
等了许久，却无应答。
硬着头皮，虞暖踱步走进。
倒在黑色沙发里，男人长腿委屈交叠，棕黑西装马甲下，白色衬衫领口微敞。
他侧着头，掩去大半张脸，细碎刘海下，鼻梁高挺，侧脸线条分明。
越看越眼熟，她快步上前，俯下身，纤细手指小心抚过刘海，轻轻挑起。
入目即是清疏面容，果然，是江暮寒。
伴羽睫垂下，清冷被敛去，苍白面色显现病容。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虞暖心口一跳，忍不住暗暗猜测。
却也不待深究，她急急把手覆在他的额上，果然，一片滚烫，他烧得厉害。
“没事吧？”轻推几下，虞暖又叫几声，却无应答。
看来是烧迷糊了。
不敢耽搁，她小跑回公寓，拿过手机，拨打120。
不过十分钟，救护人员上门，虞暖把肉肉安置进自己的公寓，拿过沙发上江暮寒的羽绒服，匆忙跟着离开。
一个小时后，急诊室门被推开，医生走出，虞暖急忙上前。
“目前，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经检测，病人因是发热期间带病工作，过度劳累后致使昏厥。”
说着，医生看向虞暖，冷声叮嘱，“病人或许沉迷工作，不顾自身，但作为家属，还是要多规劝他适时休息。”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也不算家属。
却也没反驳，虞暖连忙应是，目光落到江暮寒身上，除却担忧和难过，便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原来，他并非坚不可摧，也与寻常人一样，难抵病弱。
除却此，应还有其余脆弱面，只是被他藏得彻底。
缴纳费用后，虞暖回到VIP病房，按医嘱，用湿毛巾给江暮寒擦身。
不过，才抚过面颊，沙发上羽绒服里却接连传来消息提示音。
烦不胜烦，她索性放下毛巾，走向沙发，从羽绒服口袋取出手机。
全是樊鹏发来的消息，该与工作相关，却不见消息详情。
算了，等江暮寒醒了再看吧。
暗暗思量着，虞暖就要放下手机，却又有消息发来，屏幕亮起，正好她的拇指按在触屏解锁处。
随即跳转进微信界面，停留在樊鹏的对话框里。
意料之外，她竟打开了江暮寒的手机。
手指微顿，目光锁在手机上，小心打量，虞暖才发现，这竟是三年前江暮寒用的那个手机。
就那么念旧？
而且，在她记忆中，她从没查过他的手机，他也从未在手机上给她录指纹。
一时之间，又有百般情绪袭上心头。
他似乎真已尽心竭力，可就是偏不告诉她。
悲喜交加，她极力压下，纠结着给樊鹏打去电话，告知事由。
敛下惊讶，樊鹏语气自然，“稍后我会告知他们今晚的会议暂延，我正往医院赶，大概半小时后就到医院。
虞小姐看看，是否有需要我带的东西？”
“可以的话，带套居家服和一套西装过来吧，麻烦了。”虞暖柔声说着。
居家服比病号服舒适，可能有视频会议，江暮寒需要正式的西装。
待对方应下，顿了顿，她才开口，“韶华公寓的2204室，是你们江总的房产吗？”
明显停顿后，樊鹏才出声，“来京都出差，江总偶尔在那间公寓落脚，至于是否是江总的房产，我不是很清楚。
等江总醒了，虞小姐问问他吧。”
“好，多谢。”虞暖不再追问。
她心中已有答案，该是或租或买，不然江暮寒也不会出现在她公寓对面的2204室。
可之前从猫眼中见到的对门邻居，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未消，她点出樊鹏的对话框，目光略过消息列表，尽力忍住窥私欲，急急点出微信。
落到主屏幕处，她又是一惊，两排APP标识被顶到顶端，隔着壁纸，女孩头顶纸皇冠，手捧蛋糕，笑容灿烂至极。
这是她的照片，三年前生日时段希月拍下，她发在朋友圈。
思绪拉回从前，生日难遇热恋，她期待至极，提前向江暮寒约下时间。
可生日前两天，却突来工作，他飞往港城。
临走前，他还应下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可直到天色暗下，他都未归。
不说礼物，连消息都没回。
送走段希月后，为了气他，她将蛋糕分完，刻意挑欢快照片发朋友圈。
却没能触动他半分，她守到深夜，仅收到他的点赞和一笔转账。
虽然于她而言是巨款，可久了她也会厌烦这种变相补偿。
他永远不会回应她的期待。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确定，江暮寒并不爱她。
可她却一无所知，他偷偷将她的生日照片保存下来，设为壁纸。
似乎极为珍爱她。
可既然心存爱意，怎么就偏不告诉她？
就那么爱装满不在乎么？
心酸之余，便是又气又恼，盯着屏幕，她一时出神。
却是男声传来，“暖暖？”
冷意未消，染上几分沙哑，竟有点虚弱。
刹那回神，虞暖手指微动，忙按下按钮，屏幕暗下。
快步走到床边，她递去手机，语气自然，“刚樊鹏打来电话，说会议推迟了，他来看你，很快就到。”
又急急补上，“肉肉引我找到昏迷的你，我打了急救电话。”
“好，多谢。”江暮寒点头，眸光流连过虞暖的脸。
见她又气又恼，他暗暗揣测缘由，思量着，打断从源头解释，遂开口，“中介发租客资料给我，我才得知是你。”
却是同时，虞暖瞪着他，满眼审视，“是不是去过我公寓后，你故意租住在我对面？”
话音同步落下，随冷风钻入，气氛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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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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