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侧身挡在逢惜月身前,拦住林溯的祝线,有些没好气地说:“天下哪有男子如此直白地盯着还未过门的妻子,啊不,女子看的,你不懂男女收受不亲啊。”
林溯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面前这个身形小巧,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他知道她就是刚才跟着他过来的那个轻功很好的“侍女”。
“侯爷莫怪,这位是我的侍女,名为‘欲言’,性子有些跳脱。”逢惜月将欲言扯至身后,“侯爷刚才是怎么了,是我的头发依旧很乱吗?”
林溯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并非是您的原因。只是......我没想到,殿下会知道我的表字。”他总不好说另一个原因是逢惜月穿这身浅青色的衣服美得好似故事本子里写的天上的仙女,一时失了神吧。
欲言听了这句更不开心了,对着他喊道:“你看你——”头上都快冒烟了!
喊到一半,逢惜月目不斜视,抬手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动作迅速。欲言将后半句咽了下去,颇有些愤愤不平地瞪了林溯一眼,又可怜巴巴地望了逢惜月一眼:阁主怎么会为了一个刚认识两天的“未婚夫”而用上内力来捂自己的嘴!都怪那个冰山侯爷!
逢惜月面带微笑:“林溯,林空明,很好听的名字。可是有什么渊源?”
“是我父亲取的,字也是他早早定下的,来源于一篇他写的文章。”林溯仔细回忆了一下,“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好句。”逢惜月在心中暗念了两遍,“世人只知林老将军是为国有功,随先皇一路征战的武将,却竟不知他还有这般上等的文采。”
“父亲其实写了很多诗词歌赋,”林溯示意逢惜月跟着他向府门口的方向走去,“只是他从来不给除了母亲与……兄长和我之外的人品读,还署了许多不同的名字,编成了一本集子,贴身带着。后来……父亲战死,没有找到尸骨,那本集子也就不见了。”
逢惜月虽觉惋惜,却也察觉出身旁之人的情绪低落,低声道:“节哀。”
“其实,我一直觉得父亲还活着,兴许是因为没见到他的遗体,便存着些许念想。”林溯努力让自己的语调轻快一点,显得不那么失落,“可能是由于盛国现在的状况与他的设想相差过远,所以他才不愿意回来吧。”
“现在的盛国,已经从根上烂透了。新帝即位,又恰逢晋国进犯,再也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逢惜月眼底神色幽暗不明,“一次削皮挫骨,刮骨疗毒的机会。”
林溯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釜底抽薪,本是下策;一旦功成,便为上上之策。”
三人行至府门口,下人备了一辆马车和另外的两匹马,其中一匹是昨日二人骑过的那匹“暮雪”;还有一匹毛色黑亮顺滑,一看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殿下若是想在大臣们离宫前在宫门处遇到他们,我建议殿下骑马前去。”林溯将了将那匹黑马的鬃毛,“这匹是……我从军营中挑来的,性情温顺,殿下若喜欢,便赠与殿下。”
“既是军马,我如何能剥夺它在战场上驰骋无前的权利?就当是我向侯爷借用一月,待平西军返回之时便还给你。”逢惜月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它有名字吗?是公是母?”
“是母马,还没取名。”林溯拍了一下黑马的脑袋,它还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逢惜月翻身上马,干净利落。坐在马背上,她俯视着林溯:“那就叫近墨。”
林溯见她选择骑马,便想让下人将马车赶回府中,却被逢惜月制止:“请侯爷派人帮我个忙:将这马车赶至皇宫北面偏西的德肃门外,去接一个人。”
“接谁?”林溯下意识问道。
“侯命应该认识:五年前被你俘虏的那位西夷二王子,呼尔呈。”话音刚落,一旁原本还在生气的欲言跳了起来:“阁——各位主子,我也想去!”
“行。”逢惜月同意,转向看向林溯。
林溯听到“呼尔呈”这个名字的那刻,心中已然认定逢惜月必然与暗黎阁脱不开干系,知道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秘密”,心里有些沉重,面上却不显:“我会让我的副将亲自过来一趟,和欲言姑娘同驾车前去。”
“空明为何还不上马?一会儿可要来不急了。”逢惜月接过下人递来的大红外氅,披在身上,系紧绑带,戴上兜帽,笑着对林溯招了招手。
林溯仰起头注视着马背上的笑意盈盈的女子,莫名觉得她生来就应该像这般俯视他人,高高在上;她骨子里淌的是世间最高贵的血,应是天家最耀眼的凤凰。他随即上马,同时与逢惜月纵马向宫门的方向急驰而去,隐约还能听到身后欲言的声音:“殿下注意安全——”
于是,当辰时三刻,刚结束朝会的大臣们步履匆匆地行走在通往宫门的宫道上时,只见宫门处有二人逆光而立。男子一身白衣,手中握着一柄剑鞘漆黑的长剑,环抱在胸前;女子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解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幅此刻冷漠至极的倾国容颜,对着群臣的方向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诸位大人,早上好。”逢惜月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一片大臣,笑着打了招呼,眼神里却渗出不可忽视的冷意。
寒风起宫墙,顺着宫道爬上了大臣们的后背与脖颈,引起阵阵惊粟。冬日里初升的阳光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只是毫不吝啬地给逆光站着的二人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全光。
逢惜月没有给任何一个大臣额外的视线,正视着前方,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林溯将手中长剑交给守在宫门处的御林军士兵,也跟上她前进的步伐。大臣们不敢阻拦这两位陌生的男女,但又对二人的身份猜到了个大概,只能纷纷向两侧后撤,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空道。
迎着无数打量、质疑、惊惧的目光,逢惜月深吸一口气,从大臣堆中走了过去。
约莫走了十来步,一侧有人发活:“即使是长公主与镇北侯,恶意阻拦朝官下朝也是不合规矩的。殿下三思!”
逢惜月偏头斜瞟了一眼发话之人:礼部尚书,胡守成,冷笑一声:“胡尚书您自己宠妾灭妻,废嫡立庶,如何与本宫论‘规矩’?”这句话直戳胡守成最不愿他人知晓的痛点,此刻却被当着众多同僚的面说了出来,他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殿下倒真是如丞相所言般,牙尖嘴利。”另一侧也有人开口道,“臣等身为文人,应是当的起殿下正眼以待的吧。”
“真正的文人名士,本宫自会以礼相待。”逢惜月瞥了他一眼,“汪侍郎您抛妻弃子来丞相门下拜投求取职位,另娶新妻以攀附权贵,本宫真看不出,你哪里能被称得上‘文人风骨’。”
不去管来自这位汪永,汪侍郎的怒目而视,逢惜月没有转身去看站在最前方的那位熟人——穆枫,而是原地高声道:“穆丞相,背后言语他人乃是并非君子之道;您若想当那小人,本宫也不拦您,请好自为之。”
这一番下来,再没人敢出言质疑:连百官之首的穆相也选择了忍气吞声,下面的人又怎敢反驳?
林溯全程看着逢惜月的背影:他觉得这样锋芒毕露,似手万事都运筹帷握之中的逢惜月才更接近她真正的样子。
她当真是天底下最不凡的女子。不凡到,他认为自己能喜欢她,都是一种荣幸。林溯其实现在还没完全接受长公主即将嫁给自己”这个事实。与一见钟情之人奉旨成婚,林溯觉得这定是他从前所经受的那些苦难所换来的恩赐。
他就这么跟在她身后,走到了乾和宫的侧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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