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张道英与郭朗相会至半夜,方才回屋。她进了屋子,点了桌上的烛灯,先冲江西晴的床望了一眼,只见床四周挂着帷帐,从外面隐约可见床上蒙着被子,被子微微隆起,似乎里面躺着个人。

张道英今夜心情很好,没有多想,便在屋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脱了外衣,上床歇息了。

第二日天明破晓,张道英起身叫江西晴,叫了许久无人答应,她掀开江西晴床上的被子一看——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个枕头。她这才惊觉江西晴在昨天晚上就跑了。

到了这个地步,张道英忽然明白前些天江西晴那些奇怪的举动以及奇怪的话了,她是在向她道别。昨晚郭朗替她送的那对玉耳坠就是送别礼。

张道英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她怎么运气就这么背,偏偏昨天还是她的生辰呢。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找李武子,向他道明江西晴逃走了这事。

李武子得知这一消息,一口喷出含在嘴里的香茶,马上下令不许当阳山的任何弟子透露出江西晴私自离山的消息,然后又派出数名弟子下山暗中寻找江西晴。

张道英也因此事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郭朗因替张道英求情,出言顶撞李武子,也被李武子罚去一块闭门思过了。

话说自昨夜江西晴越墙出逃,借着微薄的月光在黑黢黢的山林中摸索着下山之路。

山中多毒虫猛兽,又有蚊虫叮咬,江西晴磕磕绊绊、着急忙慌地摸着黑赶路,走到一半,不知踩了个什么东西,她脚下一滑,身子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幸亏她身上有点功夫,伸出手及时拽住了一条从树上垂下了来的藤蔓,要不她可能就此摔个半死不活了。

江西晴人虽然没被摔死,但也伤得不轻,她抓着藤蔓站起来,忍着身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继续下山赶路。

天亮时,江西晴终于抵达了山下的村庄。她怕当阳山的人会下山来找她,因此不敢在村子里逗留,她没走村里的大道,改走了村外的树林小道。

江西晴靠着包袱里的干粮和水袋,朝东走了十天,最后干粮和水都耗尽了,她直接倒在路边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场滂沱大雨落下,雨水冲刷在江西晴身上,她睁开眼睛苏醒了。

哗啦哗啦的雨声滴在江西晴耳边,眼睛沾满了雨水,她面前什么都看不清。她想爬起来,却因为身体受伤和肚子太饿没有力气,根本爬不起来。

江西晴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沉,于是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醒来时,她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上的伤似乎好多了,没有那么痛了。

一个银发老婆婆走了过来,俯身看了看江西晴。

“多谢相救。”江西晴盯着婆婆的脸说道。

“叫我凤花婆婆就成。”

凤花婆婆移开视线,转身走开了。

江西晴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下床跟了上去。

“凤花婆婆,是您治好了我吗?”

凤花婆婆走到桌子边坐下,端起桌上的一碗粥,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

江西晴此刻饿得头昏眼花,也顾不得梳洗。她瞧见桌上还有一碗特意为她准备的粥,她也不讲客气,直接拿起碗吹了吹,咕咕咚咚一饮而尽。

这粥放了许久,已经凉透了,里面放了些糖,味道偏甜。

江西晴喝完粥,肚子还没填饱,又伸手抓起桌上的几个窝窝头啃。

凤花婆婆吃得很慢,江西晴吃饱了,凤花婆婆手中的一碗粥还没喝完。

江西晴舔了舔嘴唇道:“凤花婆婆,我在你这里躺了几天了呀?”

凤花婆婆似乎吃够了,放下还剩半碗的粥,说道:“七八日吧,我记不清了。不是我治好了你,是我拿了你包袱里的钱,从附近的镇子上请了大夫给你看伤治伤,这些吃的也都是花你的钱买的。”

江西晴道:“那我的包袱呢?钱还剩多少?”

凤花婆婆道:“你的包袱我放在床下,你去找找吧。里面好像没剩多少钱了,我救了你,你得给我些报酬,所以我又拿了些钱。”

江西晴趴到床下掏出灰蒙蒙的包袱和金鳞刀,凤花婆婆拄着一根竹拐走近她身后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江西晴打开包袱,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里面的几件衣物和装银钱的荷包都没丢,不过荷包里的银钱少了大半。

“我叫江西晴。”

凤花婆婆道:“你会武功吗?今日天晴,你能否去外面给我露一手,我想看看。”

江西晴不解其意,但念在凤花婆婆是救助她的恩人,江西晴也没有回绝,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不用刀吗?”

江西晴回头笑道:“不用,这个刀,其实是我拿来唬人的……我不喜欢使刀。”

“那你会不会使刀呢?”

江西晴迟疑了片刻,道:“当然会。”

凤花婆婆走到屋外,说了声“请”。

江西晴在门前打了一套拳法,又哼哧哼哧对着空气踢了几脚。接着,她拔出金鳞刀,按照她记忆中所学的刀法,行云流水般地舞了起来。

风吹刃,刀削风,残叶落得几处愁。

江晴晴随着手中的刀起起落落,身姿轻盈灵动,犹如鹤舞,刀法轻灵却不失锋芒。

凤花婆婆道:“你是江鹤影的什么人?你怎么会有他的刀?”

江西晴收刀,惊讶地望着对方道:“凤花婆婆,你居然一眼看出来了,莫非你认识我爹?”

凤花婆婆道:“偶然见过一次,没什么可提的。我只是没想到,我会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遇到他的女儿,这真是不可思议。”

江西晴道:“凤花婆婆,我爹和你没有仇怨吧?”

凤花婆婆闻言,顿时大笑不止,她道:“怎么,你怕我和你爹有仇?放心,前尘往事尽散,我没什么可执著的。倒是你,你的刀法使得不错,为何不用?”

提到这个,江西晴眼里的笑便消失了。

“杀人见血之器,我不喜欢。相较之下,我更喜欢拳脚功夫。”

“拳脚也能杀人,这些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看你使得刀法不像是江鹤影的刀法,难道江鹤影舍不得把他的刀法传授给你吗?你的刀法太过柔和,少了一股狠劲。”

“我爹当然教过我他的刀法,只是我不喜欢那刀法的霸道狠辣之劲,不想见血光,所以我没有坚持下去,转而去学了我娘的刀法。我爹娘教我的刀法,我自小学起,早已铭记于心。只是我荒废了数年,很久没有练习了。直到近日,我才又重拾这刀法。只不过,我把这两种刀法融合到了一起,稍微改了改,你看到的就是我改过后的刀法了。”

“改了改?我看你改了不止一处吧?金刀点血,名不虚传。你娘的刀法我没见过,你爹的刀法我确实知道,他一出手,非死即伤。只要刀法用得好,谁在乎是什么样的刀法?江姑娘,别放弃你爹教你的刀法,好好练习吧。将来指不定,你还要借这刀保命。在外面,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可要是拳头遇上刀,那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我才不要!”

凤花婆婆的这些话,让江西晴想起了一些往事。两年前她随江轩去名剑宗参加试剑大会,不曾想名剑宗遭到了江湖上两大势力——万象楼和青云帮的袭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名剑宗的镇宗之宝隐天神剑。

虽然他们最后没有得手,隐天神剑在“白鲲”沈飞柳和陆千渺的帮助下重新夺了回来,但是名剑宗遭受了重创,弟子死伤众多。

江西晴就是在那混乱的一夜,初次见识到了江湖的血腥与暴力。倘若她真的准备好做一只不归巢的鸟,那就必须得有振翅高飞,迎击巨浪的勇气与实力。

但当前的她内心迷茫无措,她并不清楚自己手中执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只是想要逃离江家,逃离那些烦恼和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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