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个人走亲戚

嗯,我的觉美美的,但短得像与敏敏一起玩的时间。

嘘,千万别乱说,敏敏不是我将来的新娘,她美得像白雪公主一样,将来肯定要嫁给王子住在城堡里,我不是王子,哎!爸爸说,王子得是国王的儿子才行,其他的都不算真的王子。那我总可以跟敏敏做朋友吧?

“赵刚的车子来啦?几点到路口?还是去站里?......”妈妈已经将我的行李准备好了,放在客厅旁的沙发上,她今天穿着一条很长很长的黑色裙子,呀,她的胳膊真白——她用的东西都比我和爸爸好,她还有发箍呢,今天戴着白兔的发箍去化妆的,真美啊,难道妈妈要打扮得最好看送我吗?想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像浴缸一下子注满了水,满满的,就要溢出来,哈哈,溢出来的肯定是我的笑声啦!

“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爸爸慌忙地套上黑色的衬衫,然后穿鞋,拿起鞋柜上的很沉很沉的手表戴好,推了门便出去了,“我先去看看,你们快点下来。”

“晓得晓得啦!”妈妈一直往自己的脸上涂着,我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告诉你们,我穿的衣服不是最好看的,妈妈说去乡下玩泥巴随便穿就行,穿好的衣服就浪费了,所以我的衣服鞋子,都显得很随意,好像各自都有想法,也无所谓沾到什么,或者,还要不要带回来,或者带回来后会不会被扔掉。但,这些衣服都舒服极了,我蹲地板或者在地上爬,妈妈是不会说的,哪怕画彩笔都没事——

“哎呀哎呀,”妈妈像着了魔一样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她真狠心,拍起自己的脸就像生气打我屁股一样重,还是爸爸说得对“你看你妈一年也就打你一两次,但为了惩罚自己,天天早晚呼自己的脸,你拉都拉不住”!哈哈哈,这些话都是爸爸偷偷告诉我的!

“走啦!走啦!”妈妈电话响了,但是她没接,而是飞奔出来,把我一把从沙发上拽起,我的胳膊好疼啊,但我没出声,反正她天天都悔过的,“防晒衣——防晒衣!帽子帽子!你爸爸真是——真是——什么都不考虑!”

吼,女人确实善变,明明是自己爱美耽误了时间,但这个语气倒是像我和爸爸做得不好,我没说话,爸爸说,要想活得好,你妈说什么当听不到,咧嘴笑就是了!但我笑不出来,我努力配合就是,我还没到哄老婆的年纪,幸亏,我没结婚,没有老婆......

下楼,我明显走得比妈妈快,我一路小跑,手挂在扶手上,有点像旋转的楼梯滑滑梯,很好玩,妈妈就惨了,她穿着高跟鞋,下楼梯又想快又怕摔,她撅着屁股,两只手半抬着,像跑下山的绵羊一样,“噔噔噔噔”,嘴里还“哎呀哎呀”地着急喊,现在的她一点都不优雅,没忍住,我在前面哈哈地笑了起来!

哦,外面的天气真是好,才早晨7点哎,不走树荫底下你是能感觉到太阳照得你皮肤疼,我妈妈肯定不疼,爸爸说把她发射到宇宙她都能白白的,她的脸才是真正的“厚脸皮”。

“赶紧的!你妈呢?”爸爸在门口树荫下与一个叔叔聊天,哦,这个叔叔我见过,是爸爸公司的司机,果然,大门外就停着很大的货车——

“妈妈?——”我放弃奔跑,转身看了看,哦,妈妈刚转过弯口,她一手提着我的包,一手提着我的大水壶,平地走起来嘛,我妈妈还是好看的,我爸爸刚还着急生气,一见到我妈像黑雪公主一样走来了,就开始龇牙咧嘴笑,我懂,我不能瞧不起他,这是他的生存法则。我将来一定不要过得像他这么倒霉这么苦,我一定要让我的媳妇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跟我一起玩玩具......如果我们生了孩子,我一定要把我的宝宝放到最贴身衣服的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我会给他准备很多好吃好喝好玩的......

“快,这是你赵叔叔——”哦,爸爸让我懂礼貌了——

“赵叔叔你好!”我很认真地站好,然后挥着手打招呼。赵叔叔是一直笑的,他与爸爸差不多高,但是比爸爸黑很多,我的心里不禁紧张起来,他穿着淡蓝色的工作服,袖子卷得老高了,胳膊很粗啊,他像是棕色石头雕出来的!

“哎哟!”赵叔叔真不客气,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哎,好重的汗味和柴油味啊,跟出车回来的爸爸一样一样,他的胳膊很有力气很硬,但是抱着我不紧,我的屁股放心地坐在他的胳膊上,“东西给我吧,我送到给你们电话!”就这样,妈妈手里的东西被接了去,赵叔叔当这一切很寻常很寻常啊,他的装满货的大货车盖着厚厚的雨布还拉满了绳子——

“在路上听叔叔的话啊,大小便提前说!——”妈妈突然喊了句,我本来是坐在赵叔叔怀里往前看的,妈妈一喊,我不禁地扶着叔叔油腻的脖子往后转头,我本来要开始“小男子汉不怕苦”之旅的,但扭头就看到妈妈擦着眼泪爸爸努力保持着笑安慰妈妈——哎!我的肚子便不由自主地使劲鼓使劲吸,我使劲咬着牙,但眼睛里的眼泪却满满生出来啦,火辣火辣的——

“走喽!上车!”赵叔叔打开高高的车门,把我的行李放到副驾驶座位下面,然后他拉着扶手仍旧抱我上车,直到,把我安放到驾驶座后面的后休息座,系好安全带,顺带把窗户下到一半,然后用大手划拉两下窗户上的灰尘——我确定我已经坐在车上了,高高的车上,赵叔叔看到我哭了,竟然笑得哈哈的!

车里仍旧是臭汗味、汽油味,还有很重的烟味,皮车座都开始开花了,屁股坐的地方都磨坏了,垫上了简单的竹垫子,但地面和操作台的卫生很干净很干净,后座是很狭小的,是可以改成临时床铺的,赵叔叔已经把自己休息的枕头和盖被一些东西打包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放在旁边了......

“坐好!”像是命令一般,赵叔叔爬到驾驶位,点了根烟,摇下车窗挥挥手,哄——车子的发动机便拼命地旋转,这个我很懂,爸爸跟我讲过,发动机就是人的心脏,发动机越有劲车子越能跑,是啊,这辆车的发动机像是大炮一样响啊,赵叔叔很骄傲啊,一下子专注起来,臂膀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倒车,我的世界也在倒退,我在车里,看不到爸爸妈妈的,我的情绪随着发动机也发动起来,打左转,世界旋转,高高的地方看世界,下面的人矮矮的!并入车行道,直行——我要回老家去了。

“这些老太婆,红灯也闯!不要命咯!”赵叔叔突然点了刹车,然后路怒了!我特别懂路怒,爸爸一在公司开会,就说路上求安全再求效率什么的,我也不晓得什么意思,但是“路怒”我知道,妈妈说过,在路上开车生气发脾气骂人就是“路怒”!第一次见识路怒,觉得很有趣,赵叔叔是在教训不守交通规则的人哎!“走喽,市区的路都得慢慢开,上高速就行了——小伙子,你晕车吗?坐汽车和火车还是有区别的——”

“我不会晕车的。”他喊我小伙子,我立马来了精神和勇气,一个小伙子怎么可以晕车呢!

“呵呵呵!好,好!有意思!!”他嘴里叼着烟,还能说话还能笑,哎,烟会像薄云一样往后面飘,我只能赶紧地捂着口鼻,我们老师说了,闻到烟味就是吸烟,一样可以减少寿命!“呀!闻到烟味啦!哎呀哎呀,马掐了!马掐了!”赵叔叔抬眼瞥了下后视镜,赶紧歉疚地掐了烟,放到旁边的烟灰缸里;

“呼——”我赶紧放下手,大口地喘气!

“嘿嘿!!”赵叔叔又笑了!“起得早,要是困就睡会儿!”

“我不困。”我也不晓得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我真的不困,也没想自己离开了爸爸妈妈,我只觉得这中间的路啊就像我心里的铁皮卷条一样,在嘎嘎地往外拉,我想看清路两边是什么样的记号,我要记住,只要记住,我就能原路来去......

“饿吧?早饭吃了吗?”

“嗯,我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瓶牛奶。”

“哈哈,吃这么少,你猜猜我早晨吃了多少?”

“四个包子两瓶牛奶?”

“哈哈哈哈哈!我吃了两大碗面还有两个茶叶蛋,还吃了一块卤肉!”

“哦~你真的很厉害啊!”听到他的饭量,我几乎吓住了,这么多饭,够四个小朋友吃的了,叔叔好厉害啊!他骄傲地开着车,为自己吃这么多自豪地笑着,阳光抱着清爽的风把他的工作服吹得鼓鼓的,我从后视镜,正好能看到!

“哈哈哈哈!这算什么,我再告诉你一个厉害的,我之前跟你爸干物流的时候,我们为了赶时间,两个人换班开,一人干一天,近24小时,再换班睡!那时候年轻,一点都不累!”

“哦~好厉害啊!你们要是都瞌睡了怎么办?会被交警逮走的——”我有点担心,罚单在爸爸嘴里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疲劳驾驶和车祸是他最紧张的;

“唱歌!聊天!抽烟!——实在瞌睡,在山里有过,就直接停路边睡!有时候开着开着瞌睡,一眯就睡了,一下子又吓醒了——这很危险,你以后开车了可不能疲劳驾驶!我们这辈人苦就苦点,但你们不需要,我也不让我儿子做这一行,就让他好好读书,将来不受风吹日晒之苦......”他说的话很多,很多跟爸爸说得一样,有些我不是很懂,但大概的,似乎的,都是为我们好;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叔叔说话似乎不多了,越是平坦的路越是容易瞌睡,爸爸说过一个长途车司机若是有个人陪聊,那路途的安全会很好,但是,我好像真的起早了,我的眼皮再努力也抬不起来,我的头开始垂着歪着,叔叔的话像被谁偷走了,或者被谁捂上了嘴巴,声音是越来越小,感觉离我也越来越远,最后,我的世界很静很舒服啊,软软的,香香的......我的困在时间的河流里慢慢稀释着,散去,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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