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就从你开始查起，你毕竟是阿塔西将军身边最亲近的人，”虽然维蒂哈大祭司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毒蛇终归经验老道、狠辣无情，“拉伊哈生病后你才跟阿塔西准将结为夫妇，相处不过短短几十天，感情不深也实为正常，娜扎特虽然与你不和，也未必不会打你的主意——你说的没错，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谢谢您，维蒂哈大祭司，”莱拉双手合十，向她一拜，“我当然值得审问，但我没说‘任何人’都值得怀疑，娜扎特少尉的丈夫，就没有动机，那天我在飞机上藏在酒柜里，很清楚地听到阿塔西将军说‘就算我当上国防部长，也照样低他一头——算了，议长这活儿我干不来，只要能赢过莎塔碧这渣滓就够了——知足常乐吧！’，当时的两位飞行员都能作证，将军说过这句话。”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阿塔西准将无意与阿克约尔议长争锋，并不能说明议长不会忌惮他。”她总是能一语中的，这条老毒蛇！
“我丈夫是个军人，维蒂哈大祭司，他一向勇武忠诚、憨厚鲁直，我敢保证他既不能、也不会对阿克约尔议长造成威胁，他没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更没法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既然阿克约尔议长像您说的那样谨慎聪明，想必他一定能了解我丈夫的忠心。”莱拉避重就轻，试图用夸赞丈夫的骄傲语句带歪话题。
“够了，澄海的莱拉，你太年轻了，看人看事都没有经验，不论是对阿克约尔议长还是娜扎特少尉，你都缺乏戒心。”维蒂哈大祭司当然不会中计，但她今天受够了莱拉的愚弄，愤怒使她忽略了一点，在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同为月神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对亲爱的姐妹加以防备；同为汗国的公民，为什么一定要对民选的议长充满戒心？
维蒂哈大祭司针对娜扎特少尉和阿克约尔议长的偏见在此暴露无遗，这正是莱拉想要的。至于她要如何审问自己，那就悉听尊便吧！反正自己已经有所准备，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莱拉挺直了脊梁，等着安保人员将自己带下去，她从没想到自己竟能像今天这般聪明，她觉得娜扎特和莎塔碧将军都会为自己骄傲。
片刻间安保人员就来了，他们很少踏足危海，即使出现也戴着墨镜和帽子，军装领子高高立起遮住大半张脸，但男人就是男人——在一个全由女性构成的世界中显得格格不入，观众们立刻把目光从莱拉身上转移到他们身上。
他们在台上站定，向维蒂哈大祭司行了一个军礼，接着，其中一个凑近她，小声报告了一个消息，维蒂哈大祭司刷地站了起来，径直从卡夏丽刚才出现的门离开了，两名安保人员紧随其后。
没人带走莱拉，维蒂哈大祭司完全把她忘了。
莱拉在宗教审判那天的英勇仗义虽说被维蒂哈大祭司完全忽视，却为她在危海和阿波罗神宫的女祭司们中间赢得了声望。现在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在危海的宿舍更是高朋满座，弄得马苏雅和阿兹莎她们想来单独问问拉伊哈对阿维农部长的单恋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找不到机会。
被追随者们包围的莱拉则更加着急，因为娜扎特已经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可无疾而终的宗教审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始终没有定论，莱拉很想立刻就同她单独见面，但娜扎特并没约见她。
谁也没想到，她们劫后重生的第一面是为了出席卡夏丽的葬礼，宗教审判之后的第三天，她在宿舍自杀，对此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阿维农部长认为她卷入了这场闹剧，丢了自己的面子，所以要同她分手；有人说是因为她污蔑姐妹的事情暴露，所以没法继续同大家相处；还有人说是因为她才是那个诱骗阿塔西准将服用利他林的人，她害怕一直以来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桃色事件被揭露……但大家达成一致的一点是，卡夏丽撒了谎，违背了她对月神的誓言，因此死不足惜。
卡夏丽背叛了月神，但她已经用生命赎罪，因此月神宽宥了她，仍然容许她的骨灰存放在月神宫陵园，在各种节庆中享有同样的祭礼和尊荣。
葬礼上，娜扎特傲然站在维蒂哈大祭司身边，神情冷漠，也没有致辞，但大家对她的态度却比过去友善得多，女人们轮流过去同她寒暄，老资历的祭司们则给她拥抱——受到密友的背叛对她来说一定是巨大的打击，更别说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受审经历了。莱拉觉得这场葬礼仿佛不是为了卡夏丽的安息而举行，而是为了让娜扎特得到姐妹们的同情和安慰。
她肯定不需要那些同情和安慰，因为莱拉发现，一旦没人注意，娜扎特的目光就会穿过众人凝视着自己，带着难言的关切、担忧、喜悦和欣慰。
流言随着葬礼的结束而平息，毕竟月神的教导要求大家尊重逝者。娜扎特宣布在阿波罗神宫中央神殿为卡夏丽举行小规模的超渡仪式则让平时同卡夏丽往来密切的女祭司们放下心来，这表示娜扎特不仅原谅了卡夏丽，也将为她的一切画上句号，不再追究。
仪式结束后，娜扎特单独留下莱拉，众人对此毫不意外，莱拉势必顶替卡夏丽的位置成为娜扎特的亲信，甚至将来还有可能获得军衔，宗教审判过后，表面上团结融洽的女祭司们逐渐分裂成两大阵营，也许有的人还在观望，但莱拉的归属早已注定。
神殿的大门在莱拉身后关上，不知何时，神殿侍者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天窗投下的光照在空荡荡的月光石上，为卡夏丽献上的白玫瑰沐浴在那片奇异的辉光中，像白帆浮在蓝灰色的海上。
“你真傻，”娜扎特扯了扯莱拉额前的一缕卷发，又放手让它弹开，“何必跟沙银那个老巫婆较劲，你只要万事都顺着她说就行了，我自有办法脱身。”
“我很担心你……”还没说完，莱拉的眼里就止不住地溢出了泪水。
“现在你彻底惹毛了那条老毒蛇，她以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针对你。”
听到娜扎特和自己对维蒂哈大祭司的感受竟如此一致，莱拉破涕为笑：“她一时半会没法伤害我，一旦我有什么不测，谁都会说是她做的。”
“可是时间会流逝，人们会忘的，”娜扎特也笑了，“她迟早会重新披上伪善的外衣，新来的女祭司们还会站在她那边。”
“时间会流逝，我也会越来越坚强，越来越聪明，我不怕，”莱拉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干泪水，她发现自己在娜扎特面前总是像个小孩子，“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审判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阿塔西将军醒了——他一听说我和你都被传召出庭，就立刻派人来证明我们的清白。”娜扎特狡黠地眨眨眼。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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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中茧（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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