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汗国之春(8)

于是他朝撒马尔努努嘴:“你先。”

撒马尔的脸涨得通红,他不自觉地朝夏维尔看去,可对方面无表情,手把裤子口袋撑得鼓鼓的,一定是在握拳。

他只得朝玛格丽特走去,脚下仿佛是尖刀,又仿佛是云朵,他觉得晕乎乎的,似乎根本没有迈动双腿,就已经来到了少女面前。

近距离看她似乎比十四岁还小,浅金色的卷发像阳光下的沙子一样泛着白光,蓝绿色的大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星,她的睫毛颤抖起来,脸颊褪去了红润变得苍白,但她努力直视着自己,仿佛是想说:“没关系,演下去吧,你没有冒犯我。”

撒马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低下头,在她娇嫩的红唇上轻轻一吻,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涌到了嘴唇边,他忘记了自己是在被戏耍、被捉弄,脑海里只有梦一样的兴奋感。

“好小子,便宜你了!”阿沙米的戏谑将他拉回了现实,撒马尔轻飘飘地走回了沙发边,用手扶住靠背,缓缓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在闭气。

“长官,恕我冒犯,这比扎她的手指可简单多了,对吗?”阿沙米转向夏维尔。

他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在旁人眼里这是因为薄荷酒喝多了,可撒马尔知道夏维尔的心在滴血,他真想当场死掉,正是因为自己没有阻拦恩维尔进入莎塔碧家的庭院才导致了这场闹剧,不,正是因为

那天自己没有被电死才让莎塔碧兄妹身陷耻辱。

要是那天她没有救自己,让他被电死,就不会遭遇今天的一切,这就是上天对善良的报偿!

撒马尔浑身麻木,无法呼吸,只能看着脸色苍白的夏维尔扶住栏杆,弯下腰去。

玛格丽特强笑着,她感到自己的头像是一个大铅块压着颈椎,只能把脖子僵硬地挺着,她知道自己不能躲开,但哥哥苍白的脸在靠近,他浓密的黑睫毛下,眼睛里泛出了红丝,她本来觉得演一下并无大碍,但哥哥深切的耻辱感在空气里播散,让她也感到了痛苦。

被哥哥牙关紧咬的嘴唇一碰,她清楚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很好!这下一切都清楚了,那我就该告退了,两万五千里拉,将军阁下。”阿沙米嘴上称呼着“将军阁下”,可语气举止却像是在说“傻瓜阁下”,的确,他没必要对夏维尔客气,反正从他进门的一刻起,就已经同莎塔碧家结下了梁子。

收到钱后,阿沙米留下两个纠察队员看守莎塔碧的大门,他并没让他们贴身看着玛格丽特,大概一是因为此事已经记录在案,夏维尔跑不掉一个风纪败坏的过失,二是因为纠察队员站在大门口更引人注目,但凡路过的人都会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流言自然会对夏维尔不利,如此看来,这个阿沙米一定是苏贾和乌拉尔·汗那一边的人了,无所顾忌、孟浪无礼只是他的伪装。

撒马尔起身关上门,刚想开口,就被夏维尔推进了酒窖,玛格丽特也被他一把扯了进来。确认热成像监控上只有3个点后,夏维尔终于开口了:“你不该出来,我可以开枪,事后再想办法处理,爸爸早先在书房特意藏了一些还未到解封年限的秘密文件,就是这种时候用的。”

撒马尔和玛格丽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抢先泼脏水这种手段能不能奏效先不提,在家里藏秘密文件本来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尽管老莎塔碧先生已经过世难以追究,但于家族名声和儿子的前途还是有碍。

最重要的是,刚才要是真干起仗来夏维尔说不定会吃亏,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我不能让他们破坏这屋子,这是爸爸的心血。”玛格丽特哽咽着说,她其实是不想让哥哥置身于危险之中,但偏偏不愿明说,刚才的一吻似乎让这对兄妹失去了坦白表达感情的能力。

撒马尔发现兄妹俩说话时都不肯直视对方。

“吉普赛人没有国籍,他们不能马上处理你,我会想办法让人冒充‘霹雳火’社团的人把你赎走,你安心等着吧,不要轻举妄动,”夏维尔接着补充道,“刚才那些人说不定已经在家里装了窃听器一类的东西,只有酒窖还能说话。”

“当然了,最好还是别说话,安心等着就行了,”夏维尔转向撒马尔,“而你,你得装得像你那些表侄们一样下流。”

“乌拉尔·汗不会相信的,他了解我们家的人。”

“他会假装相信的,因为无论你是来报信还是来**,都说明了你和我很亲近,只要还有利用价值,你就暂时安全。”夏维尔哥哥一定是很累了,他冲撒马尔说话的口气头一次这么不耐烦。

从前不是没有过长达数周的独处,但这回玛格丽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孤独,现在她和哥哥之间无形的墙不仅使他们无法对视,甚至让玛格丽特不愿承认自己在想念他,她开始怀念夏维尔哥哥带回来那些无趣礼物的时刻,怀念兄妹俩亲密无间的争执……才过了一天一夜而已,这24小时无比漫长。

还有撒马尔,他还好吗?会不会挨打?从早上起天空就阴沉沉的,今年夏初的雨季是要提前了吗?玛格丽特在想象中和撒马尔共度的浪漫时光都以芬芳绚烂的夏季为背景,没想到自己却要在夏季到来之前离开。

玛格丽特想到了那个吻,尽管他一句话都没对自己说过,可那个吻那么轻柔、虔诚,她从中体会到了撒马尔对自己的关怀、担忧和爱慕……是的,爱慕,就像她总想到他一般,他也一定总想到她。

“玛丽莲!玛丽莲!”拍门的人正是撒马尔,那夜她迅速地应对了阿沙米的陷阱,可这会儿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撒马尔是在叫自己。

她慌忙从酒窖上去开门,还没有全打开撒马尔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匆忙拉着她躲进了酒窖。

撒马尔的头发上挂着水滴,衣服也淋湿了,玛格丽特这才发现暴雨已至:“你全淋湿了,我给你拿东西擦擦。”酒窖只有她的几件衣服和一条毯子。

“别!”撒马尔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将正转身的玛格丽特往回一甩,“和平医院的费舍尔医生自杀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带着雷霆般的惊恐和愤怒,玛格丽特不明所以地瞪圆了眼睛。

“给你接生的费舍尔·施莱登医生!”玛格丽特听说过这位外籍医生,爸爸说过施莱登医生因为同情莎塔碧家而谎报自己夭折的往事,那时他就已经是个老人了,他没结过婚,博士毕业后就来到汗国,在和平医院为世卫组织的援助行动奉献了一辈子。

这样高尚的老人、汗国的恩人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在此时自杀——玛格丽特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后来想起来了,阿沙米少校——我以前见过他,就是那个和乌拉尔·汗的老婆相好的年轻人!他们之间一定有交易,前天他不是碰了你的头发吗?他一定是趁那时拔了一两根送去做鉴定了!”撒马尔的声音和手臂都在颤抖。

“……在和平医院做的鉴定?”玛格丽特已经明白了。

“一定是!费舍尔医生就是为此自杀的。”

“施莱登医生是外国人,当局不能把他怎样……”玛格丽特争辩道。

“那是明面儿上,背地里不知道怎样呢!”撒马尔吼道,等他看到玛格丽特湿润的眼眶,才反应过来,她不能接受有人为自己而死,她那么柔弱、天真、善良,怎能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

“对不起……”撒马尔放开了她的手臂。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玛格丽特绝望的眼神表明,她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马上去死也救不了哥哥。

“你哥哥肯定有他自己的办法,你先别管他了,我们走吧!既然你是偷藏的女孩儿,那你就是我国的女人,你得被送去月神宫!”撒马尔恳求道。

“去哪儿?我不能让夏维尔哥哥一个人冒险,我要在这儿等他……”

“他会有办法的,他会和乌拉尔·汗讲和,他会让其他高官帮他,他可以花上一大笔钱,他会没事的……”撒马尔几乎想跪下求她,“可是如果你不逃走就完了!你哥哥、你爸爸的心血就白费了!你不知道,女人在这儿根本不是人,就是一种物品,一种东西!”

玛格丽特拼命摇着头。

“你不相信我?你知道吗……我祖母为了保全我们的房子和地方官睡觉!我妈妈……我妈妈和乌拉尔·汗……”撒马尔说不下去了,屈辱从他全身涌出来:从眼睛里涌出的泪水、从额角涌出的汗滴、从嘴里喷出的唾液,他就像一只被巨手捏扁的易拉罐,绝望从所有的出口被挤出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玛格丽特恍恍惚惚地上前抱住了撒马尔,嘴唇贴在他湿漉漉的额头上,几乎是一瞬间,两人就站起来手拉着手奔出了大门,两名卫兵斜倚在门廊上,脚边有个精美的酒瓶。

本故事纯属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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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汗国之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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