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来自越瑛的求救信息,若说谁是一定最当回事的人,至少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不会有除了李雪徽的第二人选。
可现在离信号恢复已经过去近半小时了,那个大家认为即便在天涯海角也会插翅飞回来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打。
宁毅一在越瑛的狂暴状态下瑟瑟发抖,他磕磕巴巴的回答:“他,他本来是跟我在一起的,但我看,看手机看得太入神了,只知道好像他中途就出去了,之后,之后就再也没回房了。”
越瑛将宁毅一一把推开,吴思斯向她怒吼着什么她也没理会,径直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李雪徽的号码。刚才那几乎要把宁毅一肩膀骨头捏碎的双手,现下却颤抖得连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嘟——嘟——”接线音响了十几下,无人接听。越瑛急得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却依然如故。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便发足冲下楼,往南边奔去。
吴思斯和宁毅一毕竟只是刚成年的学生,一下子便被越瑛的凝重神色和过度反应吓着了。两人六神无主地跟在越瑛身后奔跑,甚至都想不起来其实越瑛并不知道具体往南楼的路,还是越瑛揪着宁毅一让他带路,他才如梦初醒。
南楼北楼二者相隔近一公里,是山庄内距离最远的两栋建筑物。北楼背山,南楼面水,在平日里都是赏玩奇景的好位置,可到了灾变时候,一旦奇景变险境,这好位置就该成为首当其冲的凶位了。
越瑛行到南楼的楼道口,因房屋阻挡,连河景都没看到,但单是听着楼后河水发出的震慑人心的巨响,已经足够让她心中不寒而栗。她不敢在楼下久呆,带着二人急急地跑上楼去。
“可能李雪徽只是没听到手机铃声……”宁毅一哆哆嗦嗦地刷开201的门。
越瑛忽略他的言论,率先进入房间内。房内空间并不大,一片昏暗寂静,越瑛很快便检查完了全部可以藏匿的地方,并没有发现李雪徽的踪迹;宁吴二人则按她的指示一个个敲开南楼其他同学房间的门,看是否李雪徽在其中,但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宁毅一和吴思斯此时才真正知道恐惧。吴思斯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内乱转,而宁毅一则慌慌张张地只想到要告老师家长。此时,刚还心焦得不行的越瑛却褪去了面上全部表情,甚至呼吸都变得毫无起伏。她伏在阳台的栏杆上,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条虽然只有3、4米宽,却因为大规模降雨而变得汹涌浑浊,时不时还夹带断枝山石,如同孽龙下山一般的河流,沉沉开口道:
“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全团有30多个人,再加上酒店服务人员也有十来人,全部发动起来,两两组合,以南楼为中心在山庄内展开搜寻。”
“至于那些危险的地方,比如河边、山坡和树林,等一会警察到了,让他们负责组织搜救工作。”
警察!宁毅一和吴思斯顿时惊恐得魂飞天外,在他们那天真不经事的短短人生里,这个词从来只存在于艺术作品中,根本没想过居然有一日要因为自己同学的失踪与其扯上关系。
其实越瑛又何尝愿意这样。即便在13年后,她也是个太平天子,只在从没有真正试过与非正常的生死大事打交道,更何况当事者还是李雪徽。
她甚至都不敢沿着现有的种种表象深想下去,生怕多探究一秒,自己就要情绪崩溃。可她再怎么不敢细想,那个可怕的念头都会自动钻进她的脑子里——让同学们过了13年,回想起来仍有强烈心理阴影的“雨天水边事故”,大概率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坠河而亡。
她能继续妄想李雪徽还侥幸活着吗?当然可以。可是且不说到底什么样的神人能在滔滔山洪里坚持3个小时不被溺毙,就说那么多顺流而下的杂物,藏在水下的乱石暗礁,还有离山庄不远处的大落差瀑布,哪一个因素不会轻取人的性命?
就是……就是找回囫囵个的身体,都很难了。
越瑛心中的痛意密密麻麻地上涌,欲将她撕裂的头疼再次发动,身与心的痛苦几乎将她好不容易支撑在面上的平静伪装全部击碎。
不行,她得镇定。
越瑛用力地按着太阳穴,强自将疼痛压制下去,好让自己的大脑能清醒一点。
当务之急是先找回李雪徽,不管是死是活。越瑛终于学乖了,明白不能因为梦中的只言片语就贸贸然决定放弃除了河边的其他地方,万一她又自作聪明将信息解读得南辕北辙,反而错失了宝贵的救援希望,那她就真的百死莫赎了。
至于姓陆的,越瑛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将敏感谨慎的李雪徽骗去谋害的,也不知道上一世她是怎么瞒过警察把谋杀成功做成意外,但无论如何,这次陆灵兰都不可能像害死梁阿姨那样只通过隔空诱导的方式实现。在这有限空间和时间里,陆必须亲自动手才能保证成功。
凡行过必有痕迹,这一世有她在,穷追不舍也好,胡搅蛮缠也罢,绝不让陆灵兰好过,乃至她也不是不可以以暴制暴……
“老师让我们所有人在主楼集中,统一行动。”宁毅一放下手机对其余二人说道。
越瑛默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下楼梯。他们一行人离南楼越来越远,河水奔涌的声音被房屋树木挡了一层又一层,变成了遥远的闷响。
像是渐渐消失的呼唤,又像是一曲终了的叹息。
刚暂停了思考,决定放空头脑的越瑛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刻,忽然间理智崩塌。她甩开挽着她手的吴思斯,无视自己仍虚软无力的身体,掉转头往后方发足狂奔。
此时的雨已小了很多,一丝丝一缕缕的在空中被气流吹得四处飘荡,沾染在她的头发上,远远看去,似转眼间花白了头。
越瑛一路跑到河边,突然变窄的河道使得浪花高高溅起又落下,洗刷着立在河岸上那早已浑身锈蚀,还缺口了几段的完全起不到保护作用的老旧护栏。除了缺口处几棵互相依偎着的,靠着发达根系盘虬在岸壁上的野榕树,任何想要靠近水边的生灵,都有被卷席进汹涌波涛的危险。她刚想多走近几步,就被一**从天而降的浊水拦在数米之外。
无情无欲,浩浩荡荡。
越瑛眼里突然就蓄满了泪水。
“李雪徽!李雪徽!”她冲着河面拼尽全力大喊,仿佛这样做就能把思念的人呼唤出来。可惜回应她的只有震耳欲聋的,不断奔涌的河水和被水势击打的岸边树木的声音。
这时候吴思斯和宁毅一也赶过来了。女孩子走上前来,颤抖着低声劝道:“丽丽,你别这样。”就连这些半大不小的小崽子都能明白,情绪化于此时毫无作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此刻她就是无法再控制自己。
小同桌那笑过的愁过的,聪明的憨厚的,安静的热切的,他较真她敷衍,他别扭她直白,还有无数的同心实意经历过的,那样冒着热气的鲜活的一切全都熄灭了。他那星子一样的眼珠子会被鱼虾啄食,海藻一样的头发就真的成了水底的乱草,他那光明灿烂的前途和理想都要埋葬在冰冷的河水中,他还是一位单亲母亲的独子。如果她不是那么一叶障目,自以为算无遗策,洞悉了命运的轨迹和陆的心思,他怎会——
巨大的悔恨和内疚抽干了她的力气,越瑛跌跪在地上,噙着的泪水簌簌而下。
“我错了……”
吴思斯和宁毅一见此内心既苍凉又震惊,他们从未见过越瑛这个样子。可是在把整个山庄翻过来覆过去找一遍之前,谁都不敢轻言结果。他们一人一边扶着她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
越瑛深吸一口气,将富含水汽的空气纳入肺中,头脑一片冷冰。
是了,她还得亲手亲眼,将所有的错误选项剔除,也将所有仍在幻想中的生机和希望剔除。
越瑛一抹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的水渍,以两人的手为支撑站了起来,然后义无反顾地起身。
“走吧。”她眼神木然说道。
刚要转身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方才还在洪水中凭借着柔韧躯干抵御冲击的几株榕树的其中一株,突然小幅度地上下摆动了一两下,树冠在地面上时隐时现,仿佛是树木有了灵性向岸上的人们点头致意。
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难不成水底又有异动?还是有什么奇怪的生物要上岸?
想象力极其丰富,马上联想到艺术作品里许多不妙的情节的吴思斯苍白着脸想要马上转身退走,却见到此时此刻越瑛看着不远处那榕树的位置,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还是快点去主楼集中吧,大家都等着呢。”她扯了扯越瑛越瑛的手臂,然后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一个眼色。宁毅一心领神会,便打算与之联合将越瑛带走。
越瑛却突然挣脱了他们的钳制。
“等等,有点古怪。”越瑛皱着眉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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