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银伯在路上时就看到沈云安脸上受了伤,所以早早备下了药膏。
沈云安一边抹药,一边道:“姓万的打了我们,但我们也打了他,只不过青野伤得比较重,所以府尹大人只判他赔偿我们十两银子。”
她疼得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姓万的铁了心要跟我们过不去,他虽然赔了十两,但他已经放下狠话,三日后,若我们还不了那一百两,他还会再来。”
“这个姓万的未免太猖狂了!”孟启气得捶了一下床沿。
“行了,”银伯正给李青野包扎,“当务之急,是赶紧凑齐一百两银子,还给他,免得他再生事。”
孟启垂下头去,若是从前,不要说一百两,就是五百两,他也能砸过去。
可是现在……他说了要凭自己的本事让父王和母妃刮目相看,若此时回去拿钱,那不是让他们看扁了吗?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沈云安,好好一个姑娘,脸都被打肿了。再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青野,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罢了,不就是跌面子吗?总不能因为面子让人家欺负到头上吧!
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银钱的事,我……”
他刚要说“我去想办法”,就被外面的拍门声打断。
“什么动静,不会是姓万的又杀回来了吧?”银伯吓得缩在一处,他这把身子骨,可经不起揍。
床上的李青野听见动静,哼哼了两声,挣扎着恨不得起来报仇。
孟启将他按了下去:“行了行了,你就别瞎动了,再挨两下,这可真成凶铺了。”
他说罢,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昂首挺胸,面色凝重地望向门外,一副英勇就义的英姿。
银伯也不禁为他这份勇气打动:“贵公子,好样的,邪不胜正,上!”
岂料孟启立马苦着个脸:“非得我去吗?掌柜的,要不你——”
银伯朝他小腿踹了一脚:“我们这儿,一个老的,一个女的,一个伤的,只有你这么一个青壮汉子,你不去谁去?”
孟启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往外挪。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孟启的步子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
沈云安翻了个白眼:“我去!”
说着,不等银伯拉住,就冲出了房门。
孟启如释重负,去后院挑了根长棍,埋伏在门后。银伯也拿了根擀面杖藏在身后,慢慢跟在沈云安后面。
沈云安快步来到店门后,深深呼了口气,“哗啦”一声,拉开了大门。
“沈掌柜,不请自来,冒犯了!”
一张熟悉的笑脸。
“欧阳掌柜?”
对于欧阳寿的到来,她很是惊诧。不过随即她便冷下脸来:“欧阳掌柜是来看我笑话的?”
“怎么会?沈掌柜此番无妄之灾,实则是受在下连累。在下是来登门道歉的。”
“您真是好大的诚意!”她揶揄道。
可一想到此人的雷霆手段,又收敛了几分。
此人无论何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亲和客气,实则是十足的笑面虎,不能掉以轻心。
“沈掌柜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欧阳寿向屋内望望。
沈云安不好拒绝,只得侧身将他请了进去。
银伯见状,立马偷偷把擀面杖藏了起来,转身去沏茶。
而孟启躲在门后,一动不敢动。毕竟丰乐楼他可是常客,欧阳寿自然认得他。他此时还不想过多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云安请他坐下后,银伯端上热茶,欧阳寿朝他点头微笑后,环顾四周。
“听闻沈掌柜有一手酿酒绝技,本想上门讨口酒喝,没想到竟被姓万的砸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
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收拾店铺,只草草扫去了地上的碎片,还看得出被人打砸的狼藉。
沈云安不愿与他拐弯抹角,直言:“欧阳掌柜到底为何而来?”
“沈掌柜今日想必也累了,那在下就直说了。沈掌柜的果酒方子可否卖给我丰乐楼?在下愿出白银——”他故意顿了一下,而后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沈云安心中既泛起几分希望,又有一丝不悦。
“欧阳掌柜可真会开价。”
欧阳寿抿了口茶:“生意人,自然要懂开价。”
“欧阳掌柜家大业大,丰乐楼没有果酒,生意也如火如荼,为何要来买我果酒的方子?”
“上次蒙沈掌柜提醒,在下及时揪出了被天禄居收买的酿酒师,才不至于砸了丰乐楼的招牌。可是如今,我手下的几个酿酒师所酿之果酒,皆比不上沈掌柜的手艺,长此下去,岂不是跌丰乐楼的面子?所以,在下甘愿花重金,买沈掌柜的方子。”
他说得有条有理。
沈云安又问:“那您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卖给你呢?毕竟我凭着这独一份的手艺,日后能赚的,可不止一百两。”
欧阳寿听了却摇头轻笑:“远水救不了近火。”
沈云安默然。
“日后,你沈掌柜自然能赚得二百两、三百两、五百两,可现下,你缺的,恰恰是这一百两。”
沈云安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一般,有火发不出。
“没有这一百两,姓万的不会善罢甘休,云安酒肆不得安宁。而你的果酒,在你这小小酒肆再怎么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在我丰乐楼却会大放异彩。我也不买断,你依然可以卖你的果酒。如此一来,不算过分吧?”
沈云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把这方子卖给其他酒楼?”
欧阳寿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丰乐楼想要的方子,没有人敢抢,也没有人抢得走!”
他眼中的狠辣和决绝一闪而过,又变成温和:“自然,沈掌柜如果担心卖得便宜了,可以四处比比价,但凡有出价超过一百两的,在下从此闭口不提。”
沈云安很清楚,他这不是建议,而是威胁。
若自己真这么做了,难保云安酒肆不会是下一个天禄居,而自己不会是下一个悬梁自尽的。
况且他说得没错,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凑齐一百两还给姓万的,她不能让她的这几个伙计跟着自己挨第二顿打。
思量再三,她终于松口:“成交。”
欧阳寿很是满意地品了口茶,露出他极具特色的笑:“沈掌柜痛快,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向你保证,万利钱庄从今往后,不敢再冒犯云安酒肆分毫。”
说罢,他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用食指和中指慢慢推到沈云安跟前。
沈云安取出纸笔,如约将几种果酒的配方写下来,交给他。
他看后心满意足:“多有打扰,沈掌柜好好养伤,在下告辞!”
第二日,沈云安便拿着这一百两去了万利钱庄。
钱庄的人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到底也没为难她。
这件事总算翻篇了。李青野的伤也在银伯的调理下日渐好转。
而沈云安酿制的药酒也逐渐出售,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这天,布店差人前来,原来是先前烟霞带她去挑选的衣裳做好了,因她一直不得空,所以布店掌柜遣人送来了。
送来的时候,她正忙着帮银伯记药膳方子,因此招呼李青野先行将装衣裳的布包送到自己房间。
待忙完,她打开布包一看,西子青和天水碧,浓淡相宜,让人一见就想到碧水长天,果真将原本老气的松竹玉簪衬出不一样的风骨。
她拿起衣裳在身上比划,眼角余光却瞄到布包角落里还有一样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盒子。
里面是一对玛瑙珍珠耳坠,玛瑙玲珑剔透,做成熟透的柿子模样,饰以白色珍珠,娇俏可爱而不失温柔。
她喜欢极了,立马对镜带上。
而此刻,孟启正准备来后院打点水去烧,看见李青野鬼鬼祟祟地趴在沈云安地窗前,很是好奇,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向窗内一望,只见沈云安身边摆着新做的衣裳,正对着铜镜不知道摆弄什么。
“李青野,你个变态,你——”
孟启话说到一半,就被李青野捂着嘴巴拖进了厨房,而且将厨房门关上。
沈云安听到声响,出门来看,却不见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也没多想。
而厨房里,李青野见沈云安没有起疑,才松开手。
孟启一挣脱,就破口大骂:“李青野,你这个变态,你竟然偷看掌柜的换衣裳。亏我平日里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走,跟我去官府!”
他说着就去拽。
李青野甩开他:“谁偷看她换衣裳了,你别乱说话!”
“我乱说?我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我没偷看她换衣裳,我是看她……”李青野支支吾吾的。
孟启却道他是心虚:“看她什么?编,编不出来了吧?流氓!”
李青野正不知如何解释,厨房门却被推开了。
“你们俩不干活,在这干嘛呢?”
沈云安没有换上新衣裳,却带上了那对玛瑙珍珠耳坠。
李青野看着那摇晃的耳坠,露出满足而羞赧的笑。
孟启没有捕捉到李青野的笑,却看到了沈云安的耳坠。
“掌柜的,你刚才在屋里捣鼓半天,就是带这耳坠?”孟启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误会李青野了。
“对呀,好看吗?”沈云安炫耀似的甩了甩头。
“嗯,好看!”银伯正将客人吃剩的饭菜收拾进来,听到他们闲聊,便冷不丁道,“店里这么忙,叫你多招个伙计,你说没钱,买起衣裳首饰倒是好不手软!”
沈云安却道:“烟霞送的!”
李青野一听这话,笑容顿时消失了:“这耳坠也是她送的?”
“对呀。”
“不是,她……你……”他急得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沈云安却丝毫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别你你我我、这这那那的了,赶紧干活!”
说着,出门去了大堂。
她刚走,孟启就用手指着李青野,一脸坏笑:“不对劲,你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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