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湾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她鬓发湿透,眼神混沌,似是没完全清醒。
怔忪片刻,她将手臂自被衾中探出,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
许是睡得时间久了,她浑身都酸胀的紧。
她偏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偏头的瞬间看见床榻边的红木衣架上挂着沈庭书的那件披风,窗户没关紧,留了一道小缝,日光透过那道缝,将将好洒在正轻轻摇曳的披风上,似是用金线织就。
她动作一顿。昨夜的梦境碎片潮水般淹没过来。如今细细想来,何曾有什么人入了她的屋子,分明是衣影婆娑,惹得昏昏沉沉的她做了些荒诞的梦境来。
如此想着,她胸口却没由来的猛然钝痛一下,进而漫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感来。
云晚湾又支着头回想一阵。
她记得自己似乎梦见了一个走丢了的小女孩。她蹙眉,心道,不知那女孩如何了,但愿她在她梦醒后已经找到了家人罢!
她胡思乱想着,忽然意识到,祖母昨晚说自己幼时曾走丢过……呼吸一窒。
心中隐隐什么思绪要拨开层层迷雾,破土而出。
此时帷帐微微晃动两下,云晚湾回神,挑起帷帘一角,看见喜桐并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鬟走进来。
喜桐轻声道:“姑娘醒了吗?简家娘子方才差人递了拜帖,说要约小姐去游街呢!”
云晚湾闻言皱眉。
简家小姐?谁?简蕙兰吗?
她并不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一同游街了,两人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在那场闹剧上。
想到花宴,云晚湾抿抿唇。她对简蕙兰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但是人既然已经递了拜帖,她便也不好推辞,便起床梳妆了。
起身时,她胸口无端沉闷的紧。喜桐瞧见,忙上前问是怎么了。
云晚湾抚着胸口,也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摇摇头,轻声道:“无碍。”
喜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一眼便别开。
她有些慌乱地拉紧帷帐,贴在云晚湾耳侧道:“小姐……嗯……你的兜肚似乎有些小了。”
云晚湾闻言一怔,低头一看,中衣领口不知缘何散开,露出里面粉紫色的兜肚,胸脯原本便鼓鼓,此时似乎被偏小的兜肚勒的更加丰腴了。
她呼吸一窒,总算明白了自己这几日缘何总是梦魇了。
原来是因为这东西小了,勒的胸闷气短!
云晚湾有些羞愤,抬眼一看,喜桐已经去翻衣柜给她找大一些的了。
她匆匆拉上帷帘去换,再出面时,俨然一派端庄的大小姐之态,再也不复方才羞涩的小女儿之态。
喜桐和那个小丫鬟忙上前服侍她洗漱、梳妆。
云晚湾扭了扭腰身,心中不禁喟叹,确实舒服了许多。
*
待云晚湾梳妆好、见到来客时,她却大大意外了。
来人眉眼与简蕙兰有七分相似,但通身娴静的气质,显然不是简蕙兰。
此女身穿水碧旋裙,上身是翠锦短衫,手中拿着柄素色团扇,正侧耳听着老夫人说话。老夫人说了句什么,将她逗乐,她抬起扇子遮住上扬的嘴角,只露出微弯的笑眼来。
她身侧站着简竹君。云晚湾方一踏进门,便瞧见他偏过头来,眼眸亮了亮。
他朝云晚湾迈近两步,道:“表妹。”
云晚湾微曲膝盖,先对老夫人行了礼,又对那位娘子行了礼,最后是简竹君。
老夫人颔首微笑,让她起身。
简家那位小娘子起身,放下手中拿着的团扇,对她微微颔首。
云晚湾又还一礼,走过去时,闻到了浅淡的香风,打从这位身上传过来的。
她打量对方时,对方也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她,笑着对老夫人道:“想必这边是小娘子了。”
老夫人笑道,是。转头对云晚湾道:“这位是简侯的小妹妹,也就是二郎的姑母。”
云晚湾心道,果然。
她顺着老夫人的话头,轻轻唤了一声,表姑。
简小娘子便笑:“也没比你大上几岁,我名单字‘然’,你唤我一声名讳也是可以的。”
云晚湾忙道:“不敢,不敢。”
又随意说了几句话,简然便道:“巳时了,咱们现在便去逛逛罢。”
云晚湾应好,便要跟她一同出去。
老夫人却在此时发声,道:“我瞧着二郎频频往那边看,可是也要跟着去?”
简竹君顿时脸上泛上一丝薄红,口中讷讷道:“儿臣……”
云晚湾闻言回头看向老夫人。
后者却轻轻对她颔首,继而笑意盈盈的将脸转向旁处去了。
而简竹君虽局促,目光却似有若无的朝她这边飘来。
云晚湾在心中叹息一声。她明白祖母的深意,可她着实不大愿意婚嫁,也对才见上数面的简竹君并无爱慕之意,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简然也回眸,瞧一眼简竹君,又对上老夫人的目光,瞬间了然,掩唇笑道:“我说二郎怎么一大早便说要来送我呢,原来是许久未去过坊市了,想去逛逛呢。既然如此,你便跟着我俩一起罢。”
简竹君眉梢显而易见的泛上喜色。
云晚湾转过头去,不再看。
简竹君是否是真心想去坊市,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她只是单纯的对这种众人撺掇着去办什么事情的行为有些反感。
但她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像是不懂大人们的盘算般,有些天真的道:“表哥陪着,我和表姑母二人游街时也能方便些。”
言语间,竟字字句句将简二郎说成陪从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有说有笑地与喜桐率先走了。
那简竹君也并非愚钝之人,似乎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可又似乎有些摸不准。一时愣在原地。旋即他收到简然抛过来的一个眼神,醒顿过来,忙跟在她身后去了。
*
因出行的人不多,老夫人便觉得不必分车而行,便让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中。云晚湾何曾不懂祖母的有意撮合,有些无奈,上车前祈祷千万不要让简竹君与自己临边。
可有时愈怕什么,便愈来什么。
简然率先上车,挑了个单独在一侧的坐塌坐下。
云晚湾跟在她后面,左看右看,不得不坐在那方容纳两人的坐塌上。随即简竹君也上了马车,径直坐在云晚湾旁边。
虽然二人之间隔着一张玲珑小几,但云晚湾还是有些不自在。
简竹君按捺片刻,在马车行驶起来后,帮云晚湾沏了一杯茶,搜肠刮肚,道:“表妹饮茶。”
云晚湾不大情愿饮。她才用过早餐,腹中饱胀。
可她为了礼仪,还是浅浅抿了一口,在简竹君期待的目光中,评价道:“不错。”
简竹君待还要说些什么,她却抢先闭上眼,倚着车壁假寐了。
简竹君张张口,最终闭上嘴。
一旁旁观的简然自己沏了一杯茶,浅酌一口,望着有些失落的自家二郎,微眯双眼,不做评价。
马车绕过几条街巷,行了老一阵,最终停下了。
云晚湾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在唤她。
她抬手去推那人,嘟囔一句:“喜桐……别吵……”
言罢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在马车上。
而自己手正捉着一只月牙白织银竹的袍角。
简竹君的袍角。
云晚湾忙抽回自己的手,赔礼。
她方睡醒,许是马车中有些热,雪腮上透了点薄粉,眼眸比以往更加水灵灵的,垂眸赔礼时,简竹君只是瞧着,便心动不已。
他忙道:“无事,无事。西坊已经到了,表妹可要再睡片刻?”
云晚湾腹诽道:“昨夜睡了这么久,白日还要睡,自己有些太能睡了!”
听他如此说,她忙道:“不必,这便下去罢。”
简然先前便下去了,云晚湾下来时,她用含笑的目光看着她,又看了看随她下来的简竹君。
不知怎的,她眼神分明带着点友善的笑意,云晚湾被她看着时,却没由来地不大舒服。
她挪到她身侧,乖乖巧巧站着。
巧得很,停车的地方有一棵桃树,此时满树嫣红的花儿开的正娇艳,云晚湾瞧的心中欢喜,提着裙摆跑过去,笑着对她身侧的喜桐道:“你瞧,这花开的真好。”
她话音方落,喜桐还不曾接上话,旁边有一道温润含笑的男声接话道:“桃花虽好看,却不及美人十分之一二呢。”
云晚湾一听这声音,满心的欢喜便烟消云散了。
她偏头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姜玉衡,对方拿着把折扇,目光来回在她与桃树之间扫视。
旋即他似乎是看见了谁,目光稍微收敛了些。
云晚湾心中冷笑,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简然此时迈着碎步过来,淡淡扫了云晚湾一眼,也盈盈行了礼:“姜郎。”
行完礼,她贴在云晚湾耳边,轻声道:“晚湾,姜郎是应了我的约,才来和我们同游的……你不会介意罢?”
云晚湾淡淡应了声:“怎会。”
她不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听了简然的话,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
既然见了姜玉衡,云晚湾便也没什么赏花的好心情了。
她默默挪远了两步,看着简然靠近姜玉衡,一句一个“姜郎”唤着,未免有些汗颜。
正出着神,一侧简竹君不知何时贴近她,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道:“晚湾需要这个吗?”
云晚湾伸出手,正欲推辞,忽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
她讶然,偏过头,沈庭书一身玄衣,抱着剑倚在桃树上,没戴面具,正往这边瞧着。他满头墨发规规矩矩地束起,在嫣红桃花的映衬下,整个人如同一道淋漓的泼墨,猝不及防入了她的眼。
瞧见云晚湾的正往这边看,他站直了身子,轻轻颔首,眼神依旧无波无澜。
简竹君顺着云晚湾的视线,望进那双眼中。那双眼睛分明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像是无波的井水。
对视的瞬间他却不知怎的,背后一凉。
今天也是不咕咕的一天=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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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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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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