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酸糖

云晚湾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心道:“他怎会在此?”

几点桃花翩然而下,在绯红如云霞的底色中,他着深墨色,脚踏似有若无的草色,微微偏过脸来,蜻蜓点水般瞧她一眼。

只一眼,他便错开了视线,因而云晚湾怔忪之下,并没有看见他望向简竹君时逐渐冰冷的眼神。

当简竹君背后发凉时,她正在思索,此人缘何出现在此处。

思索片刻,她心道,应是随姜玉衡一同来的。

旋即她反应过来,他分明昨日才踹了姜玉衡一脚,怎么今日又和他一处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她并不知昨日他忽然飞起一脚踹人的原因,彼时只顾着惊讶,竟没有细究。

他为何踹出那一脚来着?

云晚湾心跳怦然,恍然忆起,他似乎是在姜玉衡说了那段暧.昧不清的话后才不管不顾的冲出去,给了他那一脚的。

那么……她可不可以认为,沈庭书此举是为了她?

她心跳忽而漏跳半拍。

知道简竹君见她没有反应,伸出五指在她面前绕了绕,唤她:“表妹……”

她才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嗯?怎么了?”

简竹君眼神一黯,手中还捧着那方帕子,喃喃:“这帕……”

云晚方才走了好一会儿的神,心道将他晾在那边许久,有些愧疚,但她也的确用不上那方帕子,于是推辞道:“多谢表兄,不用啦。”

简竹君眼神又是一黯。

云晚湾将他的情绪变化收入眼中,暗叹一口气。

她与他不过才见两次面,着实不大熟悉,虽然有着个名头上的表亲,但终究还是男女有别。况且,她只要一想到祖母有撮合自己与他的意思,便实在……实在难以接受他的好意。

她含着歉意对简竹君笑了笑,正好简然并姜玉衡朝他们走过来了,便也顺带着对他们笑了笑。

姜玉衡原本是笑着朝她走来的,看见她笑容后,摇着扇子的手一顿。

她的笑容很是纯净,以至于他被晃了一下神,只一瞬间,不过他回神后恼怒了些许。既有对自己愣神行为的懊恼,更有对云晚湾的妒恨。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笑的如此开心?

那惊鸿一瞥的纯净笑容,竟是他有生之年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真诚笑容,没有讥讽,没有敷衍,没有阿谀奉承。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

而她在看见他后,笑靥在眨眼间收敛。

瞧不见她的笑容,姜玉衡心中的愤懑之火不降反增,面上仍挂着笑,握着折扇的那只手上却逐渐绷紧。

他内心如何想的,云晚湾自然无从了解,就算是她能了解,她也不屑于去了解。

而离他最近的简然被他的情绪波及,微微一愣,抬眼看到了他眼中未曾收起的、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云晚湾,打量两眼,双眼微微眯起。

云晚湾对她二人一切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正侧着耳,听喜桐贴近她耳边说话呢。

二人与人群稍稍拉开些距离,云晚湾脚底踩着软绵绵的草芽,她忍不住抬起一只脚揉了揉。

喜桐道:“奴婢瞧着,在场的几位公子都不如那边的沈公子丰神俊朗呢!”

云晚湾闻言,眼中漾出些笑意,她抿着唇,想到了前世偶然听闻的一件小事。

什么时间她记不得了,只记得似乎是姜玉衡行冠礼,众人皆道绝代风华。

云晚湾却听到她身后一个小婢女,压着声音与身旁人嚼着耳朵:“……众人皆道殿下风华绝代,我却以为他身后的那个暗卫——对,似乎是姓沈,听说还未加冠呢。他若是加了冠,指不定比殿下要好看呢!未将他与殿下作比较,不过是瞧不上人家的出身,宁愿昧着心意说殿下更胜一筹……”

这话云晚湾也是偶然听见,却不知缘何记了许多年。

世人多爱谄媚,但总有人会不泯然于世俗,敢说上那么几句公道话的。

彼时她满心满意扑在“恩人”姜玉衡身上,并未怎么在意沈庭书,听见时也不以为意,面上不显,心中却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她面对沈庭书的脸时,也是要服气几分的。

思及此,她眼中忽而一黯。

只可惜她未曾见过沈庭书加冠的模样。

没有人见过沈庭书加冠时的模样。

他本该绝代风华,受万人景仰,却为救她,在不及二十岁时,死在了那个清冷的早晨。

云晚湾不禁蹙眉,许久,轻声叹息一声。

终究还是有遗憾啊。

*

几人沿着坊市随意逛着,西市正逢集市,她们上街之后,不多时街上便涌上许多人。

简然眼中很快见了倦色,柔声缠着姜玉衡陪她去寻个歇脚的地方了。

两人是御赐的姻缘,简侯府又势大,姜玉衡自然不敢不从命。

只是简然做东请的人,她却率先告退,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她便又央着姜玉衡将沈庭书指给他们。

姜玉衡其实是有些迟疑的,但他拗不过她软声细语的央求,便甩甩手,让沈庭书随着云晚湾她们去了。

街上人多,挤得几乎水泄不通。

简竹君挡在云晚湾前面,额头沁出许多汗。他分明不喜眼前拥挤的市井,也不大情愿走这许多路,可打小读的书教导他,要君子端方,他便只好强忍着不适,护住似不沾凡尘般的云晚湾,口中道着:“表妹当心。”

忽然他感觉身边似乎无人,转头一瞧,云晚湾当真是不沾凡尘。

姜玉衡手下那侍卫身周不知缘何空出一片空地,众人瞧见他,都不由自主地低着头绕开。而云晚湾见此,便走到他身侧去了,连同她的侍女、他的随从,都在他身周,可活动的地方宽敞的紧呢,何曾想他这般狼狈!

他胸口有些提不上气来,却找不到任何由头去指责人家。

是啊,他自己不注意、不长眼,心甘情愿地往前方闯,怎么怨得了人家呢?

于是他回过身去,眼瞧着云晚湾离他越发的近,忍不住发声道:“这位……”

沈庭书理也没理他,迈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

彼时云晚湾正小心贴近他,细声细语指着不远处一处卖糖球的小摊,道:“想吃那个冰糖葫芦……”

他便满心想去为她买来,哪顾得了什么闲杂人等。

简竹君微怔。

云晚湾抿唇微笑,往他的方向看来,却不是在看他,满眼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他盯了她许久,她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自那人身上挪回,分给他一瞬:“表兄怎么了?”

简竹君心中涩然,只是轻轻摇摇头。

他疑心自己想多了。

不过是个侍卫,晚湾怎会欢喜他?她眼中所带有的情绪,不过是期盼吃到那冰糖葫芦罢了。

他如此安慰自己道。

沈庭书一走,他们身边又涌来不少人。

简竹君一时晃神,只看见云晚湾似乎提着裙摆往沈庭书的方向去了。

待他回神,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远处小摊上,那道泼墨似的人影也不见了。

简竹君被人潮裹挟着,眼眸上迷迷蒙蒙泛上些许茫然。

身周人来人往,他不盼来的人,纷纷涌向他;可偏偏他心心念念的人,却与他渐行渐远。

他不明白。

*

街巷拐角,一处人迹鲜少的地方,弯着腰的云晚湾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几乎喘不上气。

她倚在喜桐身上,喃喃道:“好累哦。”

喜桐同样气喘吁吁,听她这样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嗔道:“累你还跑如此快!”

云晚湾依旧笑。她拉着喜桐的小臂,道:“累一时……也比应付她们强上许多。”

她不小心说出心里话,说完一顿,小心觑着喜桐脸色。

她原以为喜桐会大惊小怪,说些譬如“毕竟是老夫人……”之类的话,谁知这丫头在听到她的话后,也有些如释重负,笑道:“确实。”

云晚湾浅浅抿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

清甜微酸的口感在她唇舌间炸开,她餍.足地眯了眯眼,便听到喜桐有些迟疑的发问:“……姑娘似乎不大喜欢简家二郎君。”

云晚湾笑容一顿:“不过是才见了两面的陌生人,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有些生疏。”

喜桐又道:“可是老夫人似乎有意撮合小姐与简郎君。”

听她如此言说,云晚湾手中的糖葫芦瞬间有些不香了。

她叹息一声,道:“是啊。”

转念忽然想到未曾见到沈庭书跟上来,心道,这人不会也走散了罢!她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后便开始夺路狂奔,没注意他是否跟上。

她转着圈打量四处,以防沈庭书与她们错过。

扫视一圈,并不见人,未免焦灼些。

她的反应,喜桐尽收入眼底。

她沉默片刻,道:“小姐是在找沈郎君吗?”

云晚湾含糊应付她一声:“嗯。”

便听喜桐又道:“……可是沈郎君不过也只与小姐见了三面。”

云晚湾一怔。

“小姐缘何亲近他呢?”

云晚湾终于停下动作,正色看向喜桐:“沈庭书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喜桐与云晚湾一同看向第二道声音的来源处。

沈庭书正提着两杯梅汤,偏头看向这边。

喜桐看完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云晚湾。

四道目光,就这么凝视着她,分明无形,却好似有形般沉甸甸压在她身上。

云晚湾:“……”

书书:咳。背后议论我被我发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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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酸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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